龙野的靴底陷进熔化的青铜里。
发出焦糖般的粘稠声响。
每一次抬脚都扯起晶亮的丝,像童年扯断的麦芽糖,在脚踝处缠成半透明的茧。
苏乐乐的青鳞在发烫。
鳞片间渗出细小的血珠。
落在地上瞬间被蒸发,腾起的白雾里浮出《诗经》的断句:“鹑之奔奔,鹊之强强”——那是《鄘风》里形容禽鸟相伴的句子,此刻正随着她的呼吸闪烁。
“别碰那些羽毛。”龙野抓住她的手腕。
掌心的离卦火纹突然刺痛。
像有根烧红的针在皮肉里游走,他低头看见苏乐乐手背上的青鳞正在剥落,露出底下泛着琉璃光泽的皮肤——那是石化的前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明显。
朱雀的尾羽正从穹顶垂落。
每一片都像燃烧的沙漏。
羽轴上刻着细密的刻度,火焰顺着刻度缓慢爬升,烧过“子”时,地面就裂开一道缝;烧过“丑”时,空气里便飘来焦糊的糖味;烧过“寅”时,龙野的怀表就发出一声哀鸣。
“它们在倒计时。”苏乐乐的声音发颤。
她指着最粗的那片尾羽。
火焰正卡在“申”时的刻度,羽尖滴落的火星落在她发间,竟没有灼烧痕迹,反而凝成小小的火纹,形状像极了龙野怀表的齿轮。
怀表在口袋里剧烈震动。
齿轮逆向转动的眩晕感袭来。
龙野的视野突然叠进三重画面:第一重是眼前的焚天火海,第二重是母亲在实验室调试朱雀标本,第三重是个陌生的婴儿,正攥着片燃烧的尾羽咯咯笑——那婴儿的手腕上,有块和苏乐乐一样的青鳞胎记。
“回溯!”他咬碎舌尖的血。
十秒的时间洪流倒卷而回。
当他再次睁眼时,苏乐乐正伸手去够那片“申”时尾羽,青鳞指尖已经触到火焰的边缘。龙野飞身撞开她的瞬间,听见怀表发出齿轮崩裂的脆响,一块碎片弹出来,在半空化作灰烬。
“为什么拦我?”苏乐乐跌坐在地。
青鳞护盾自动展开。
像半透明的蚌壳将她裹住,护盾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时间刻度,与朱雀尾羽上的刻度完美重合。当火焰烧过“酉”时,护盾突然剧烈震颤,裂开一道蛛网状的缝。
龙野的视线扫过整片领域。
朱雀的本体隐在火海深处。
巨大的翅膀每扇动一次,就有无数尾羽脱落,化作燃烧的流星坠向地面。那些羽毛落地后并未熄灭,反而生根发芽,长成半金属半血肉的怪树,枝头结着齿轮形状的果实。
“时间在这里是实体。”他突然明白过来。
离卦火纹顺着手臂蔓延。
在他眼底烧出片赤金,透过火焰看到的世界变得截然不同:朱雀的尾羽其实是凝固的时间流,刻度代表着不同的时刻,而那些怪树的根系,正深深扎进时间的缝隙里。
苏乐乐的青鳞突然发出嗡鸣。
她无意识地伸手触摸护盾上的裂缝。
指尖划过“未”时的刻度时,裂缝竟奇迹般愈合了少许。与此同时,远处一棵怪树突然枯萎,枝头的齿轮果实崩裂,飞出几只闪着光的飞虫——那是时间的残片,龙野在符文洞穴见过类似的东西。
“你的鳞片能修补时间?”龙野的声音发紧。
他想起唐三临终前的话。
“神嗣的双生武魂,本就是时间与空间的缝合线。”当时老人生前的机械义肢正化作光粒,现在想来,那些光粒的轨迹,与朱雀尾羽的刻度惊人地相似。
朱雀突然发出一声啼鸣。
所有尾羽的火焰同时暴涨。
烧过“戌”时的瞬间,领域里的时间开始紊乱:龙野看见自己十年后的模样,正抱着苏乐乐的石化躯体跪在废墟里;又看见昨天的苏乐乐,在溪边用青鳞护盾接水,倒影里却是头青面獠牙的嗔兽。
“糖分三块。”苏乐乐突然开口。
她的瞳孔里一半是青鳞,一半是火焰。
这句话像把钥匙,龙野的怀表突然停止了震动,离卦火纹与苏乐乐的青鳞护盾同时亮起,在两人之间织成道阴阳鱼图案。那些紊乱的时间残片撞上图案,竟像水滴汇入大海般平静下来。
“这是……”龙野的呼吸一滞。
他看见阴阳鱼的圆心处。
浮现出童年那张小木桌,桌上摆着三块栗子糖,糖纸在风里轻轻翻动,露出底下用铅笔写的日期——那是苏乐乐第一次兽化暴走的前一天,也是母亲从实验室消失的日子。
朱雀的尾羽开始剧烈摇晃。
最粗的那片已经烧到“亥”时。
火焰舔舐着最后一道刻度,领域里的怪树突然疯狂生长,根系破土而出,缠向阴阳鱼图案的中心。龙野认出那些根系上的纹路,与天干图腾柱的甲骨文一模一样,只是多了些机械齿轮的痕迹。
“它在害怕。”苏乐乐突然站起来。
青鳞护盾在她身后展开。
化作巨大的翅膀形状,每片鳞片上都刻着《诗经》的句子,组合起来竟是完整的《小雅·鹿鸣》:“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温柔的吟唱声里,那些疯狂生长的根系竟放慢了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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