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手浑身剧烈地一抖，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他瘫软在吱呀作响的破旧转椅上，最后一丝强撑的力气被彻底抽空。他死死盯着顾沉舟，那张苍白的脸上，恐惧、绝望、怨恨交织翻滚，最终，求生的本能像潮水般淹没了所有。他颓然地垂下头，肩膀垮塌下去，整个人瞬间苍老了十岁。
"......我说。"这两个字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声音微弱得像蚊蚋。
接下来的时间，顾沉舟像一个最精密也最冷酷的仪器，引导着鬼手在崩溃的边缘艰难回溯。他打开录音笔，幽红的指示灯在昏暗光线下像一颗凝固的血珠。鬼手的声音断断续续，时而因恐惧而哽咽，时而因回忆而陷入麻木的呓语。
"......林宇......林宇只是个传声筒......最早接触我的，是一个加密频道......声音处理过，听不出男女......只知道代号叫'清道夫'......预付金......预付金是直接打到海外一个不记名账户的，天文数字......任务就是搞臭苏星晚......搞臭她，让她身败名裂，彻底滚出音乐圈......"
"......抄袭的点子是'清道夫'那边直接给的......说苏星晚新专辑《星尘》的核心旋律，和一个......一个叫陈默的独立音乐人三年前废弃在某个小众云盘里的未发表demo片段'撞车'了......他们提供了那个demo的片段......还给了我们完整的'证据链'模板......时间戳怎么改，文件属性怎么伪造......甚至连买通哪几个'有分量'的乐评人，名单和报价都列好了......我们......我们只需要执行，扩大声量，煽动网暴......"
鬼手颤抖着，在顾沉舟冰冷目光的逼视下，操作他那台布满污垢的电脑。屏幕幽光闪烁，他调出了几个经过多层加密的文件夹，里面躺着冰冷的铁证：伪造文件属性的操作日志，清晰的资金转账记录截图（指向林宇控制的皮包公司和那几个乐评人的隐秘账户），以及最为关键的------几段"清道夫"下达核心指令的加密通讯记录残片。顾沉舟迅速拿出加密U盘，如同外科医生般精准地拷贝下所有关键数据。每一条数据的传输进度条，都像在丈量着苏星晚被污名化的深度和这潭浑水的危险程度。
拷完最后一个文件，顾沉舟拔出U盘，冰冷的金属外壳在昏黄灯光下闪过一道微光。他没有再看瘫软如泥的鬼手一眼，转身走向门口。厚重的铁门在身后沉重地合拢，隔绝了里面那令人窒息的绝望和恐惧。码头咸腥的夜风猛地灌入肺腑，带着自由的气息，也带着深渊边缘的凛冽。
顾沉舟靠在冰冷的、锈迹斑斑的金属外墙上，掏出手机。屏幕上微弱的光映亮他沉肃的眉眼。他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迅速接起，苏星晚的声音隔着电波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紧绷："沉舟？"
"拿到了。"顾沉舟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像暗夜中航船的锚，"关键证据。指向林宇，也指向他背后更深的影子。足够翻盘。"
电话那头是几秒钟短暂的沉默，仿佛苏星晚在消化这突如其来的重量。然后，她的声音再次响起，那份疲惫被一种破釜沉舟的清晰和坚定所取代："好。发布会，按计划进行。三天后，上午十点，星海艺术中心。我这里......也找到了一些能证明我创作过程的东西。"
"万事小心。"顾沉舟的叮嘱简短却沉重，"'鬼手'崩溃前警告，我们动了不该动的蛋糕。水很深。"
"我知道。"苏星晚的声音里透着一股看透风暴的平静，"但《星尘》是我的孩子，谁也夺不走。三天后，我们台上见。"
电话挂断。顾沉舟握着手机，屏幕的光暗了下去。他抬头望向墨汁般浓稠的夜空，远处城市的灯火连成一片模糊的光海。三天。七十二小时。证据在手，强敌环伺。一场风暴的中心，正在星海艺术中心悄然汇聚。他深吸一口带着铁锈和海水咸味的冰冷空气，转身大步没入沉沉的夜色，背影决绝如孤剑。
城市的另一端，苏星晚轻轻放下手机。她独自坐在宽敞却莫名显得空旷的工作室中央，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流淌的城市夜景。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刚才通话时那细微的颤抖。顾沉舟那句"水很深"和鬼手崩溃的警告，像冰冷的蛇，缠绕上心头。
她甩甩头，试图驱散那沉重的阴霾。现在不是恐惧的时候。三天后的发布会，是她为自己、为《星尘》正名的唯一战场。她需要盟友，需要声音，需要那些真正了解她、见证过她创作过程的人站在她身边。
她的目光落在手机通讯录上，指尖划过一个个熟悉的名字。第一个，她拨给了艾米丽。
电话接通得很快，背景音里传来舒缓的古典钢琴声。"星晚？"艾米丽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知性，带着关切，"这么晚了，你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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