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库的青铜门在身后合拢时，陈溯听见锁簧咬合的脆响。
白寒山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廊道尽头，只剩石壁上那道深可及骨的剑痕，还在泛着冷光。
"你故意让他们看见地图？"
白寒山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
陈溯抬头，正撞见天剑阁主负手立在三米高的石梁上，月光透过穹顶裂隙漏下来，在他腰间玉牌上割出一道银线。
陈溯低头翻笔记本，铅笔在"归藏宗"三个字下划了道粗线："总得试试，他们嘴里的'禁忌之地'，是不是和滇南地宫的残碑对得上。"
白寒山的靴尖点了点石梁。
陈溯听见碎石簌簌坠落的声响——那是破虚境强者随意泄出的气劲。"天剑阁不养玩火的杂役。"他转身时衣摆带起的风掀起陈溯额发，"下次再让我看见你引狼入室......"
话音未落，石梁上的人已没了踪影。
秘库侧门被推开条缝，叶青衣的剑尖先探进来。
这位执法堂执事的目光在陈溯腰间的笔记本上顿了顿，拇指摩挲着剑柄——那里还塞着半张陈溯上周帮他修补时"不小心"留下的地图残页。
"白楼主让我送你出去。"叶青衣的声音像淬了冰。
陈溯把笔记本往怀里拢了拢，跟着他走出秘库。
演武场的青铜灯树还在晃，照见慕容昭被林霜押着经过时，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回到借住的厢房时，窗台上的风铃正轻轻摇晃。
陈溯反手锁门，从枕头下摸出个巴掌大的黑匣子。
按下三个隐藏按钮，小屏幕亮起，苏绾的脸浮现在蓝光里。
"昆仑墟最近调了十二批人进藏区。"她推了推眼镜，屏幕里隐约传来翻纸页的声响，"卫星拍到他们在搭青铜祭坛，样式和你地宫壁画里'星陨祭'的图......"
陈溯的笔在笔记本上重重一戳："和你父亲有关？"
苏绾的睫毛颤了颤。
屏幕里的光映着她眼下的青影，那是连续熬了七夜查档案的痕迹："我比对了二十份旧卷宗。
你笔记里'九曜锻体诀'的批注，和我爸失踪前留在实验室的手稿......重复率百分之七十三。"
陈溯的指节捏得发白。
七年前孤儿院大火的浓烟突然涌进鼻腔——那天他躲在阁楼，亲眼看见戴青铜面具的人撕碎院长的残页，独独漏掉自己藏在墙缝里的半张。
而残页上的字迹，和苏绾此刻说的"手稿"，笔画走向一模一样。
"我明早去省图查民国武协档案。"苏绾的声音突然放轻，"你......小心。"
屏幕熄灭时，陈溯发现自己在笔记本上画了幅火中的阁楼。
他快速翻页盖住，听见窗外传来巡夜弟子的脚步声。
第二日晨雾未散，敲门声就响了。
陈溯打开门，唐砚站在台阶下，手里捏着份烫金文件袋。
这位武协监察司副司长的官靴擦得锃亮，连鞋尖的泥点都像是刻意留下的——为了显得"亲民"。
"古武源流调查组。"唐砚把文件袋递过来，"顾问职位，行政三级，配保密手机。"他指节叩了叩文件封皮，"但你要明白，拒绝的话......"
陈溯接过文件。
指尖触到封皮时，他闻到了熟悉的檀香味——和天剑阁秘库里的石砖一个味道。"能查古武遗迹就行。"他翻开第一页，目光扫过"需配合一切调查行动"的条款，在"拒绝后果"那栏停了半秒："我接受。"
唐砚的瞳孔缩了缩。
他原以为这杂役会推三阻四，毕竟谁都看得出这调令是块带刺的甜饼——武协要监控他，又想借他的推演能力找古武传承。
但陈溯只是把文件收进帆布包，像在收昨天的脏衣服。
"明早八点，武协专车来接。"唐砚转身时，袖口露出半截银色手环——那是特勤组的定位器。
陈溯低头整理帆布包，假装没看见。
午后的阳光晒得窗棂发烫。
陈溯关紧房门，从床底拖出个铁皮箱。
箱底压着老周的遗物：半块罗盘，三截锈剑，还有卷得发脆的地图。
那是前队长老周在可可西里断气前塞给他的，说"这图能带你找到真正的古武根"。
放大镜下，地图边缘的暗纹慢慢显形。
陈溯的呼吸骤然急促——那些用特殊炭笔描的小点，和他在西北荒漠遗迹石壁上拓的符号，弧度分毫不差。
顺着小点连线，最后汇聚成三个小字：星陨台。
他摸出铅笔，在笔记本上画出密道路径。
又撕下半页，叠成小方块，轻轻塞进苏绾的行李箱夹层——她今早说要去省图，行李还没收拾。
夜色漫上屋檐时，陈溯站在天剑阁后山崖边。
山风卷起他的衣角，下方是灯火闪烁的武协总部。
他摸了摸怀里的笔记本，那里压着星陨台的坐标，和苏绾父亲手稿的复印件。
"你们以为困住我。"他对着山风低语，"其实是帮我把狼都引出来了。"
话音未落，颈后泛起凉意。
陈溯猛地侧身，短刃擦着耳垂扎进崖石，溅起几点火星。
他抬头，看见树梢上立着道黑影，面覆青铜面具——和七年前孤儿院大火里的面具，纹路一模一样。
黑影的短刃又举了起来。
陈溯的手摸向腰间的笔记本，那里藏着他用古武残片淬过的薄刃。
月光下，他看见面具下露出的半张脸——暴起的青筋，和雷耀山左眼角的疤痕，如出一辙。
崖底传来巡夜弟子的吆喝声。
黑影身形一晃，消失在林间。
陈溯捡起地上的短刃，刀鞘内侧刻着"暗河"二字。
他把刀收进笔记本夹层，转身往回走。
床头的手机突然震动。
陈溯翻开，是条未读短信："明早六点，武协专车在侧门等你。"发信人显示"古武事务部"，末尾附着个陌生的名字：陆婉清。
陈溯把手机揣进兜里，望向窗外的夜色。
他知道，明天的武协总部，会是另一盘更大的棋。
而这一次，他手里的棋子，比任何时候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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