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礼毕,细雨仍未停歇。
如丝如雾的雨线斜斜织下,将盛京近郊的历代帝王庙笼罩在一片清寂的水汽中,打湿了朱红廊柱与青灰瓦檐,也让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檀香与泥土气息。
盛元帝已经出发返程,其余皇室成员随后移步至停在侧门的马车旁,准备返程。
观潮正站在一辆描金乌篷马车旁,与太子盛长楼、五皇子盛登临说着祭祀时殿内的细节,却忽听得身后传来一道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带着几分迟疑与怯懦:“姐姐……”
观潮回眸,视线穿过细密雨丝,落在廊下立着的身影上——是三皇子盛昭。
他生得与盛元帝极为相似,眉眼轮廓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一样的深邃眼窝,一样的挺直鼻梁,连眉峰微蹙时的弧度都如出一辙。
只是那份属于帝王的威严与锋芒,在他身上被彻底磨去,只剩下挥之不去的孱弱与阴郁。
他身着青色宗室祭祀礼服,料子是上好的杭绸,却因身形过分瘦削而显得空荡荡的,肩线塌陷着,衬得他那张本就苍白的脸,在雨雾中近乎透明。
雨水打湿了他的额发,几缕发丝黏在光洁的额头上,更添了几分狼狈。
他双手紧张地垂在身侧,指尖无意识地蜷缩着,像是一只受惊的幼兽,不敢轻易靠近。
盛长楼与盛登临脸上的神色瞬间淡了下来,连方才与观潮说话时的温和都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毫不掩饰的疏离。
他们向来不喜欢这位三弟。
宫中人人皆知盛昭的身世。
其母苏氏原是江南织造进献的歌女,是用了下药的卑劣手段才得以承宠,本就难登大雅之堂。私自给帝王下药,本是死罪,因为有孕苏氏免得一死。
可传闻苏氏有孕后不知收敛,竟试图打压其他宫人,被盛元帝察觉后彻底失宠,连带着襁褓中的盛昭也成了宫中的边缘人。
盛元帝对这对母子向来冷淡,除了按规制给予的份例,几乎从不过问,甚至在皇家家宴上,都极少会主动看向盛昭。
父皇的态度便是无声的指令,他们这些兄弟自然也下意识地与盛昭划清界限,平日里除了必要的礼仪应酬,几乎从不往来。
“三皇子有何要事?”盛长楼的声音平淡无波,带着矜持,尾音微微上扬,显然不愿多做耽搁。
马车旁的侍从已撑开了油纸伞,伞面遮住了落向三人的雨丝,却遮不住空气中骤然变冷的氛围。
盛昭的头垂得更低了,下巴几乎抵到胸口,双手紧张地攥着衣袍下摆,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雨水顺着他未戴冠帽的发梢滴落,打在衣襟上,晕开一圈圈深色的水渍。
“我……我想和姐姐单独说几句话,就几句,不会耽搁太久的。”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怕惊扰了谁,每一个字都裹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盛登临性子直率,向来藏不住心思,此刻更是皱着眉撇了撇嘴,直白地表达了不满,“雨下得这么大,哪有功夫陪你耗着?”
他说着便要拉观潮上车,“阿姐,别理他,我们走。”
观潮却轻轻挣开了盛登临的手,目光落在盛昭身上。
他垂着头,单薄的肩膀在雨幕中微微颤抖,像一株被狂风弯折的细竹。
记忆突然不受控制地翻涌——那是战乱最烈的那几年,他们随父皇退守秦川,彼时还没有这般分明的身份界限。
年幼的盛昭总爱偷偷溜到她的院落,从怀里掏出藏得温热的野果、磨得光滑的鹅卵石,甚至是一只翅膀受伤的小麻雀,笨拙地塞进她手里,眼神里满是怯生生的讨好。
有一次她练功扭伤了脚踝,也是他不知从哪寻来草药,蹲在廊下帮她捣药,指尖沾了草汁也浑然不觉。
虽然后来随着父皇登基、他们迁入皇宫,这份幼时情谊便在无形的等级壁垒中渐渐疏远,但那份纯粹的温暖,终究还在心底留着几分痕迹。
“大哥,五弟,你们先走吧。”观潮转头对两人说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温和,“我与三弟说几句话,片刻就赶上来。”
盛长楼眉头微蹙,还想劝阻:“阿潮,父皇那边……”
“大哥放心,我有分寸。”观潮打断他的话,眼神坚定。
盛长楼看着她眼底的恳切,又瞥了眼廊下那抹摇摇欲坠的身影,终究还是没再多言。
盛登临虽仍有不满,却也知道姐姐的性子,只好跺了跺脚,叮嘱道:“姐姐快点,我们等你!”
侍从想为观潮撑伞,却被她摆手拒绝。
观潮提着伞,引着盛昭走到庙宇后侧一处僻静的回廊下。
这里被茂密的松柏掩映,廊柱高大,恰好能避开他人的视线。雨水顺着廊檐滴落,形成一道细密的水帘,发出淅淅沥沥的声响,更添了几分清冷与静谧。
刚站定,盛昭便“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膝盖重重砸在冰凉的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抬起头时,观潮才发现他早已泪流满面——晶莹的泪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与额前滴落的雨珠混在一起,沿着下颌线坠落在衣襟上,将青色的绸料染出点点深色。
他本就生得俊秀,这般梨花带雨的模样,堪称楚楚。
“姐姐,请姐姐怜昭。”他的声音哽咽着,带着极致的无助,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姐姐,我实在走投无路了……”
观潮吓了一跳,连忙上前伸手去扶他:“三弟快起来!有话好好说,何必行此大礼?这青石板冰凉,仔细冻坏了膝盖?”
她的指尖触到盛昭的手臂,只觉得一片刺骨的冰凉,隔着衣料都能清晰摸到凸起的骨节,可见他平日里过得何等清苦。
盛昭却不肯起身,依旧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抓着观潮的衣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的眼泪流得更凶了,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姐姐,我母亲……我母亲病得快要死了!太医院的太医说要请院正亲自诊治,可我派去的太监跑了三趟太医院,都被拦在门外;我想请宫外的良医,却连出宫的腰牌都申请不下来。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宫里宫外,只有姐姐肯帮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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