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茧被抬回营地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不是以前那种昏沉沉的红,而是真的、透着点蓝灰的晨光。那道金色光芒还挂在天上,不高,就在云层下面,像个小太阳似的散发着暖意。风从西边吹过来,没了焦糊味,倒是有种雨后泥土的清新气儿。
“这光暖和。”阿远伸手迎着光,手掌心热乎乎的,“不像以前那三色的,看着好看,摸不着。”
岩伯指挥着几个人把光茧小心地安置在一个单独的、临时搭起来的草棚里。光茧离地三尺飘着,也不落地,里面的星壑闭着眼,呼吸均匀,像是睡熟了。
“岩伯,这玩意儿安全吗?”一个大汉围着光茧转了两圈,不敢靠太近,“万一他突然醒了。”
“刘恩公的光护着呢?”岩伯说,“要出事早出了。”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安排了四个人轮班守在草棚外头,两班倒,眼睛不许离开光茧。又让阿远带人去矿坑那边仔细搜查,把星壑留下的东西都带回来。
营地里其他人也都起来了,聚在一起,仰头看着天上那道金灿灿的光。孩子们胆子大,伸手蹦跳着想去够,被大人呵斥着拉回来。
“娘,这光是刘恩公变的吗?”一个小女孩拉着母亲的衣角问。
女人摸摸女儿的头:“是吧。刘恩公保佑咱们呢。”
“那他什么时候下来跟咱们玩儿?”
女人哽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时,有人喊了一声:“快看!地里!”
众人转头看去。营地边上那几块试验田,就是岩伯带着人清理出来、种了点豆子和黍米的荒地,这会儿正冒着淡淡的绿色雾气。不是烟,是实实在在的、肉眼可见的生机,从土壤里渗出来,萦绕在那些刚冒出头的嫩芽周围。
更神奇的是,原本干裂板结的土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湿润、松软,颜色也从灰白转向深褐。
“活了。”一个老农跪在地上,捧起一把土,声音发颤,“这土活了!”
不只是试验田。远处干涸的河床上,有几处开始渗出清澈的水,汩汩地汇集,形成一个个小水洼。枯萎的树木枝头,冒出了零星的新芽。
整个星峡,像是刚从漫长的噩梦里醒来,伸了个懒腰。
“是那金光的关系。”岩伯走到田地边,看着那些生机盎然的绿雾,“刘恩公不光救了人,连这地方都一起救了。”
阿远从西边回来了,背着一个鼓囊囊的布袋:“岩伯,搜过了。矿坑底下除了那石缝里有点晶石粉末,没别的。倒是在附近找到一个岩洞,里面有生活痕迹,还有些这个。”
他把袋子里的东西倒出来:几块暗红色晶石的碎片(已经失去光泽,像普通石头)、一个空了的骨制瓶子、一块刻满符文的黑色石板。
岩伯蹲下,拿起石板看了看,眉头皱起来:“蚀月的东西。”
“星壑就是用这些搞鬼的?”
“多半是。”岩伯把石板丢回地上,“收起来,等刘恩公醒了让他处置。”
“刘恩公真能醒吗?”阿远小声问,“都这么久了。”
岩伯抬头看了眼金光,没说话。
星核深处,现在是另一番景象。
那点灵识光点已经不“光”了,它开始有了形状,一个模糊的、盘膝而坐的人形轮廓,五官还不清晰,但能看出是刘臻的身形。三枚印记星辰、山川、命火不再围绕它旋转,而是融入了这个轮廓之中:星辰在眉心,山川在胸口,命火在小腹。
整个空间也不再是单纯的星髓液池,而是扩展成了一个小小的、有模有样的“房间”。地面是光滑如玉的白色石质,四壁流淌着柔和的光晕,顶上悬浮着点点星辉,像缩小版的夜空。
人形轮廓就坐在这房间的正中央,一动不动。
但内部,翻天覆地。
所有的记忆区块彻底打破了界限,融合成了一个完整的、连续的“人生”。从赤岩部落的童年,到父亲离家后的迷茫,到环形山的初悟,守夜人的传承,归墟的搏杀,星峡的守护,直到最后化身三才、引导平衡、魂散归墟。
不是简单的画面闪回,而是真真切切的“重温”。每一个细节,每一种感受,都重新经历了一遍。
喜悦、悲伤、愤怒、恐惧、决绝、坦然,所有的情绪,像潮水一样冲刷着新生的意识。
这个过程很痛苦。就像把一个人拆成零件,清洗干净,再重新组装。尤其是那些关于死亡的记忆,父亲的牺牲,守夜人的消散,月萤的献祭,守门人的嘱托,洁身长老等人的殉道,每一次重温都像钝刀子割肉。
但痛苦是必要的。只有经历过、承认过、消化过这些痛苦,新的意识才能真正站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一年。
人形轮廓的眼睛部位,亮起了两点微光。
不是反射的光,是从内部透出来的、有意识的光。
然后,轮廓的嘴唇动了一下,发出一个极其微弱、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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