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倒点热茶。”
她淡淡地说，语调平静。
方淮序的目光随着她的身影动了一下，不经意间停顿了一瞬。
紧接着，他又顺势悄悄瞄了眼坐在另一边的墨瑾昱。
那一瞬间他的神情似笑非笑。
看来今天的这一趟，还真的是来对了。
热闹马上就要开始了。
墨瑾昱静静地坐在座位上，面色沉着，唇角未扬。
醒黛走近后，低头在他身侧弯腰放下茶杯。
她的长发略微垂下，在不经意之间轻轻扫过了他的衣袖。
但她的表情仍然保持着如常，看不出任何异常。
接着，她缓缓转身，脚步稳健地走到了苏怀逸身旁，照例奉上了香茗。
苏怀逸接过递来的茶盏，微微颔首。
“多谢。”
这句话似乎在空气中掀起了一丝异样的波纹。
站在前方的醒黛背脊微微一颤。
整个人像是被惊了一下，身形也随之抖了一下。
随即她连忙收敛情绪，低声回应道：“世子如此客气，实在让民女不敢当。”
话音落下后，她立刻低头退到一旁，站定不动。
身为常年待在皇宫中的老人。
长顺察言观色的能力早已炉火纯青。
眼前的这种氛围变化，虽然细微但不难察觉。
她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于是她笑着对墨瑾昱开口。
“前几天我在国公府本是为了替皇后皇上探望慰问您，没想到的是……哎呀，都是我家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口误惹的祸。我也是事后才得知，实在抱歉得很。只希望瑾昱你别太在意才好。”
此时的墨瑾昱一只手稳稳地托住面前的茶杯，稍稍低头轻轻抿了一口茶。
“没关系，这件事我可以处理妥当。”
他说话时不紧不慢。
而且他说完之后，目光有意无意地从不远处站着的醒黛身上轻轻划过。
方淮序见势立即打圆场似的接话。
“姑母就别操心啦，堂兄向来就是这种大度性格，怎么可能会和这种人生气呢？”
他故意加重语气，强调说道：“而且嘛，那种荒唐说法根本不成立，毫无依据。我敢保证，绝对没有人会相信那样胡编乱造的话。”
没人信？
前两天，那些个各门各派的小姐闺秀还满心惆怅。
人人都以为自己再无希望攀上这根高枝。
可没曾想，事情忽然出现了转机。
传出国公府宠幸一名婢女的事情后，她们心中的期待竟又悄然升起。
长顺听了只是轻轻笑了笑，并未接话。
“若是长公主此刻尚有兴趣，不如随我到屋内坐一坐如何？”
眼见场面有些微妙变化，郭氏立刻便开口打破气氛的沉静。
“前些天我在一处小摊淘到一支红珊瑚，虽说看着颇为不错，但到底成色几何我还是心里没底。听说您在这道行上极有眼光，若能帮我掌掌眼，我可是求之不得。”
长顺闻言点头应允，并未推辞。
醒黛原本也准备一同离开。
可还未走出几步，却忽听身后的苏怀逸出声唤住了她。
“醒黛姑娘不急，不如趁此机会就在这稍作歇息一会儿。”
苏怀逸轻声道。
“等下我会让人亲自送你回府。”
“说起来，你也算是今日被我邀来之人，这场宴会能让你如此忙碌奔波，我确实心中有愧。”
听到这话的醒黛几乎是出于本能地抬眸望向不远处站着的墨瑾昱。
只见那人低头垂目，神情平静无波，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她不由得暗自咬紧了唇，心底泛起一丝不安。
这个墨瑾昱，向来情绪不定、心思深沉，最难以猜测。
今日听得这句话，他又会怎么想？
恐怕……
不会当作没事吧。
这时，一旁站着的方淮序突然笑眯眯开了口。
“呵，想不到平日与丞相府已有婚约、一向为人清冷严谨的怀逸世子，竟能够如此温柔待人。”
“照这么看，谁还能说你不近人情？你这性子，其实也不像传言那样生人勿近嘛。”
他语气轻松带些调侃之意，转头还看向了站在身旁的一名同辈亲族男子。
“你说呢堂兄？”
听罢这一番话语，醒黛顿感脸颊一阵燥热，冷汗瞬间沁湿掌心。
情急之下，她立即俯身跪下行礼。
“太子殿下，奴婢斗胆请您莫要再说这样的话，开这种玩笑实属无益。若您真有意帮奴婢和世子，还请给奴婢一条活路，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吧。”
话音刚落，她又赶紧垂低了头不敢再多言。
苏怀逸目光淡然地看着说话之人方淮序。
“太子殿下，”他说，“醒黛姑娘年岁尚浅，性情腼腆拘谨，还请您在言语之上多些分寸，以免给她造成惊吓。更别提这样的玩笑容易误导他人，反倒对各方都不妥当。”
听完这番警告，方淮序却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墨瑾昱终于开口说话了。
“看来世子的确是个体贴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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