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刚一转过假山，便见她湿淋淋地被人扶上岸。
他心头一紧，几步奔上前，声音里满是焦急。
“谁把你弄成这样的？是谁欺负你了？快告诉我！”
顾语嫣也正巧从凉亭中起身。
目光一落在醒黛身上，脸上的笑意便冷了下来。
她声音冷得像秋日的霜：“文霖，去查清楚，是谁这么大胆，竟敢欺负本宫家人。若是查出来，绝不轻饶。”
站在后头的小太监文霖恭敬地低头：“是，娘娘。”
刚一转身，却被醒黛抬起手，轻声拦住。
“多谢娘娘挂心。”
醒黛垂着眼帘，声音轻柔却不失清晰。
“没人欺负我。是我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的，让娘娘和顾眠哥哥担忧了。”
她微微欠身，语气诚恳。
她心里清楚，顾眠哥哥待她如亲妹。
顾语嫣更是在宫中待她如同掌上明珠。
这份恩情，她铭记在心。
绝不愿因一场受辱，就让他们为自己去动怒，去树敌。
宫中人心险恶，她宁可自己承受。
顾眠一听，眉头却仍没有舒展。
他查看她手臂、膝盖有没有擦伤，嘴里念叨个不停。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我明明让马夫牵着你慢慢走的，怎么就摔了？要是磕着碰着了，我可怎么向姑姑交代？真是……我真是没护好你。”
顾语嫣目光扫过醒黛裙摆上那一片明显的、深褐色的跪痕。
这绝不是摔下马能留下的痕迹。
她只是轻轻抬了抬手，淡声道：“文霖，退下吧。”
宫里的女人，哪个不是从小在算计与隐忍中长大？
谁看不出这裙摆上的痕迹是跪过地？
这般拙劣的借口，换作旁人早该戳穿。
可她没有。
因为她看得出，醒黛宁愿自己咽下苦水，也不愿将委屈诉出。
她是在护着谁？
还是怕惹出更大的风波？
这孩子，比她想的还要懂事得多。
她招了招手，带着几分慈爱。
“来，醒黛，坐到我身边，陪我说说话。湿衣服穿着凉，回头让宫女给你换一身。”
“别理那个臭小子。”
顾眠顿时不乐意了。
“姑姑！我怎么就是臭小子了？我是关心她才着急的！”
顾语嫣根本不理他，只顾握住醒黛的手。
“烟凌刚才偷偷溜出来，想看看你，结果被我撞见了，训了一顿，已经回宫去了。真可惜，没能让她见你一面。”
她语气里带着几分惋惜。
“等你们下次进宫，可得教教那孩子，别成天疯跑，连规矩都不懂。”
怎么她女儿就不像醒黛这么知进退？
而她那个女儿，整天跟个小猴子似。
气得她三天两头要罚跪。
她顾家的晚辈，一个比一个让人操心。
醒黛这般懂事，真是老天赏的福气。
“是。”
醒黛轻轻点头，语气乖巧。
她一抬头，目光正好对上另一侧的墨瑾昱。
他斜靠在软垫上，眉眼间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寒意。
方淮序不知什么时候来的。
早已笑吟吟地坐在墨瑾昱旁边。
他察觉到醒黛的目光，冲她眨了眨眼。
醒黛抿嘴一笑，迅速移开视线。
方秀丽坐在不远处，眉眼间却透出难以掩饰的焦躁与嫉妒。
中间原本隔着一层轻薄的纱帘，可她却一挥手。
“拆了！”
她的目光随即如钉子般牢牢钉在墨瑾昱身上。
她就这样坐着，像个守望丈夫归来的石头女人。
方淮序用肩膀轻轻撞了撞墨瑾昱，带着几分少年气的玩闹意味。
“美人含情凝望，堂兄连眼皮都不抬一下，真是伤透了人心啊。”
墨瑾昱只是微微侧目，声音低而沉。
“看来你是真想去怡州待着。”
方淮序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
他带着几分委屈辩解。
“我一直把你当自家兄长看，敬你、信你，从不敢逾越半分。刚才是开玩笑的，你怎么当真了？”
墨瑾昱依旧神色不动，语气平静。
“表的，血缘上就不亲。”
“堂兄！”
方淮序急了，声音拔高了几分。
他身体前倾，急切道：“你这话太伤人了！我从小跟在你身边长大，吃你屋檐下的饭，穿你府里裁的衣，父皇母后都允许我这么叫你，你在我心里，就是亲哥哥！血脉如何，难道比这十几年朝夕相处的情分还重？”
他说得情真意切，眼神中甚至泛起一丝水光。
可墨瑾昱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周围的人却热闹了起来，三五成群地围在一起。
有人掏出荷包，有人撕下衣角写赌约。
图的就是这份热闹与刺激。
醒黛紧紧盯着场上的秦锦睿，双拳攥得死紧。
顾眠看她紧张，轻轻握住她的手，低声安慰。
“别怕，阿兄马术好，稳得很。”
秦锦睿远远望了一眼她们这边，眼中掠过一丝温柔。
发令鼓声一响，骏马如箭离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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