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写完长长的一串，她又觉得不好，咬牙思索片刻，干脆狠心全部删除，只快速打下三个字——“睡了吗？”
那会儿才晚上7点多，她这话跟废话没什么区别。
信息发送成功，唐夏一动也不动，静静地等待回复。
对面也不知道在忙什么，隔了大概十分钟手机才震动了一下。唐夏一惊，赶紧打开来看。
韩誉比她回的字数还少，仅仅一个字——“没。”
唐夏脸一垮，手指点在屏幕上，瞬间不知该如何再继续话题。
她抿唇，颇觉得委屈。
少年的脾气来得莫名其妙，从办公室一出来，她就察觉到不对了。可……具体原因与导火索是什么，唐夏真心不明白。
但唐夏有一个优点，对于自己所珍视的人或物来说，她愿意放下深埋的张狂，做老实巴交的、别人眼里的乖乖女。
所以，她深吸一口气，发了三个字过去——“对不起。”
不管韩誉是不是因她而气，也不管自己的道歉有没有用，唐夏觉得至少，自己的态度是好的。
对面又有很长时间的沉寂。
仿佛酝酿着不具名的情绪。
唐夏这回等得有点久，可还算耐心，直到听到信息提示音，才腾地从座位上弹起来。
韩誉又十分高冷傲娇地回了两个字——“什么？”
女孩噎，一下子懵了。
心底翻起一股无名的烦躁感，但她挺冷静，强自压了下来，做了两组深呼吸，随即关闭信息，直接找出韩誉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韩誉没有马上接，手机里的长音响得越久，唐夏隐忍的情绪就越难受。
她甚至想着，如果韩誉不接她电话，这场短暂的友谊就死得很奇怪了。
所幸，少年最后还是接了。
“唐夏？”他开口，嗓音夹杂了一丝匆忙与疑惑，和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
这让唐夏反而怔忡了，料想中……应该不是这样的，她以为韩誉至少会是冷冰冰的语气。
“我……”女孩张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尾音拖了老长，到最后硬着头皮问，“我和你道歉了，你态度怎么还那么差呀。”
她拧着鼻头抽着气，颇显委屈。
这下换韩誉怔忡。
“我态度……怎么了？”他难得露出了茫然，隔着手机，唐夏能听出少年的无辜。
韩誉拿毛巾擦了擦脑袋，额前碎发湿漉漉，正滴着小水珠下来，染得那张无瑕的脸，愈发晶莹白皙。
唐夏急了，“你很敷衍啊！”女孩的小脾气说来就来。
少年愣了须臾，忽然“扑哧”笑了出来，一开始还勉强忍着，到后来实在忍不住，低笑变成了哈哈大笑，嗓音里的笑意掩藏不住。
唐夏恼，“你还笑！”她气呼呼，恨不得立马甩手挂了电话，可心底依旧有点舍不得，只能碎碎念叨着，“你敷衍极了，我认错态度那么好，你还就回几个字的信息，早知道就不给你道歉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低，像自言自语，但韩誉全部听得见。
少年终于停下了笑，忍俊不禁道：“唐夏，你知道我刚才回你信息的时候在干什么吗？”他语调拔高，听得出心情十分不错，和白天在学校似换了一个人一样。
“我哪儿知道你在干什么，”唐夏哼哼唧唧，不满地嘀咕，“你在岔开话题。”
“没有，”韩誉接得极快，含笑调侃，“我在洗澡。”
当时唐夏信息刚进来的时候，他正在冲澡，勉强腾出一只手暂时先简单回了她，可当女孩一个电话打来，他还未洗完，只能急急忙忙冲掉身上的泡沫，光着脚从淋浴间跑出来。
韩誉洗澡一直会将手机放在卫生间的洗手台上，习惯了。
至于为什么会形成这种习惯的原因……倒不是十分令人乐观。
小时候他总觉得自己一个人住，随时随地都会死去。尤其有一次在浴室脚底打滑摔了一跤后，这种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所以那会儿，不到十岁的韩誉自己跑去买了部手机，从那时起，洗澡也会放在卫生间，就是怕哪天自己又摔跤了，摔得极其严重，还能一下子摸到手机打个120电话。
孤身一人，他只能自己救自己的命。
唐夏一震，大脑轰的一下只剩下空白一片。
然后有两个字在耳边嗡嗡嗡的响。
洗澡……
她瞬间开始脑补，那个少年露着肌理完美的脊背，脊背沟处水渍晶莹，顺着他纤瘦的身型轮廓一路向下……
唐夏呼吸一窒，用力甩了甩头，脸皮刹那间红了。
“你……你在洗澡？”女孩讷讷重复，精神恍惚。
纵然唐夏看不到，韩誉也噙着笑认真点头，眼底藏了促狭，“是啊，洗澡。你若是不信，觉得我在为自己的‘敷衍’找借口，那我大可以现在开视频，让你检查。”
刚才他没来得及穿衣服，只匆忙在下半身围了浴巾，连水渍都没有擦干净，现在身上有些凉了。
唐夏以为少年在说笑，却没想，放在耳边的手机突然一阵震动！
女孩瞬间被惊吓到，一转眸看到，屏幕上弹来一个视频邀请的通知！
她“呀”的尖叫，整个人都几乎跳了起来，手上如拿了个烫手山芋，差点就给直接丢进马桶里！
韩誉竟然真的敢开视频过来！
唐夏语无伦次，把手机拿得远远的，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点到“接受”，还惶恐地用手指头堵住了前置摄像头，这才结结巴巴道：“不、不、不用！我信你，你快挂掉吧！”
对面的少年使劲忍着笑，仿佛透过女孩慌张的语气，都能想象出她的表情与动作。
一定恨不得把手机给丢掉。
“真的？”
唐夏拼命点头，“真的真的，挂了吧！”她都要跪下来求他了。
“那好吧。”韩誉也不执着，干脆地挂掉了视频邀请。
唐夏重重卸下一口气。
缓过神了，她也冷静了，把手机重新放回耳边，静默须臾才乖巧道：“韩誉。”
“嗯？”少年正在穿衣服，一只手不太方便，就用肩膀和侧脸将手机夹在中间，语气听来格外得近，仿佛近在咫尺。
唐夏莞尔，抿唇轻道——
“你再给我画一幅画，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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