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放学，一中校门外隔了一条街的对面，停满了各种大小不一的手推车。
小贩们在上面摆着鲜花，有单独一朵的，也有一束和一捧的，五颜六色，争相斗艳。
很多女生被吸引了过去，每辆车前都聚集了一大堆人，吆喝声传开好远好远。
那时候的教师节，送礼还很简单，学生们会让每个老师的办公桌上都有个插着鲜花的花瓶。甚至于，哪个老师收到的花多，就证明哪个老师更受到大家的喜爱。
一般脾气好又长得好的老师，就是最大赢家。
“韩誉，我们也去看看吧？”唐夏指了指前面，眼睛闪闪发亮。
因为考虑到明天教师节，所以两人快速吃了晚饭，趁着十几分钟的休息时间，跑出来想去买礼物。
其实韩誉主要是陪唐夏的。
“走吧。”少年点点头，斜眼看到女孩兴冲冲的模样，忍不住低笑着把手搭上了她的书包背带。
过马路的时候，他习惯扯着她的包，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她就走路不看路。
唐夏在几个小摊位前来回转圈，一边转一边好奇地问：“你准备送罗老师他们什么礼物呀？”
韩誉坦然地努了努嘴，将视线投向那几乎快要被别的同学挑完的花朵上。
“啊？”唐夏愣，不敢相信道，“你也打算送花？”
“不可以吗？”少年反问，手摸进校服裤兜，“特地带了零钱。”他说着，竟真的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张纸币，皱巴巴的，看起来颇为寒酸。
唐夏忽然觉得好笑，“我本来以为，像你这样性格，是不会给老师送礼物的。”
韩誉耸耸肩，“顺便而已。”
“顺便？”唐夏听不太明白。
“走啦。”少年不回答，抓着女孩手腕就拖她去了另外一个几乎没什么人光顾的摊位。
唐夏眯眼望去，才发现这老板的鲜花无人问津是有原因的。
别人卖的都是康乃馨、郁金香、满天星，他这里却卖红玫瑰。
火红火红，妖艳无比，有着难以形容的怒放力量，以及魅惑和浓情。
唐夏扒着韩誉胳膊小声道：“这个不适合送给老师呀……”
但他却是个倔脾气的，站在那老板跟前一动不动，固执地回答：“我就想买这个。”
老板好不容易等到两位顾客，笑得眼睛都没了缝儿。
“小同学，买花吗？”
韩誉“嗯”了声，目光在一捧玫瑰上停留了片刻。
老板看起来挺精明，四十来岁，身材瘦小，给人一种很会盘算过日子的感觉。但唐夏觉得，他一定没有外表那么精明，否则怎么会选择在教师节卖玫瑰呢。
压根儿不好做生意。
情人节才适合呢。
可现在韩誉坚持，她也不能强拉着他走，便弯腰细细看了看那一片鲜艳的玫瑰。
倒的确漂亮，如果不是卖的时节不对，肯定会受欢迎。
“这个多少钱一朵？”韩誉随口问了句。
老板特别客气，“五块钱，你要是买得多，我给你优惠。”
唐夏心道：如果送他们六班每个任课老师一朵，最多也不过七八朵，买一大束就够了。
韩誉似乎和她想的一样，没犹豫就回答：“那就拿这束吧。”
“好嘞！”老板大为欢喜，赶紧动手帮韩誉拿起花来。
“再加一朵吧，”少年小心翼翼接过，抬头又补充了一句，“随便挑一朵。”
唐夏明显一愣，老板也诧异道：“再加一朵？”
那束玫瑰一共是九朵，韩誉想要十朵。
“给。”老板又抽了一支玫瑰递到少年手里。
男生买东西和女生买东西最大的区别，就是他们不挑剔，目的明确。
想要什么，就买什么。
不问质量，不问价格。
唐夏还没反应过来，韩誉已经付了钱，抱着一束玫瑰冲她道：“你要去别的摊位看吗？”
少年精致的容颜因了娇艳花瓣的衬托，愈发显得唇红齿白起来。
他抱着花的姿态，无端透着俊俏，像极了婚礼上手拿捧花的西装少年，眉目如画。
唐夏怔了几秒，回过神时有些尴尬，脸颊红红的，喃喃道：“嗯……去看看吧。”
她最终还是买了郁金香。
代表着神圣、祝福和永恒。
因为不能带花去教室，所以两人先往宿舍赶。
回去的路上，唐夏憋不住疑惑，问：“为什么一定要玫瑰？”她顿，又道，“还有，为什么一定要十朵？”九朵已经足够，再买岂不是浪费？
韩誉转了转眼珠子，忽然笑得促狭。
“怎么了呀？”唐夏被他这一笑弄得莫名心跳加快。
宿舍楼近在眼前，不过几步，两人就要分别。
韩誉停下脚步。
唐夏不解地看着他。
“因为要送你啊。”少年弯起了唇角，双手握着那束玫瑰，一个转身递给唐夏。
她的表情瞬间凝结。
“送我？”
韩誉认真点头，单手从捧花里抽了一朵出来，指尖白皙，像雪花染着妖冶的玫瑰。
唐夏的心一阵狂跳，连嗓音都有些颤抖，“谢谢你。”她缓缓伸手，想要接过。
结果韩誉突然蹙眉，严肃道：“拿错了。”
“啊？”唐夏被他说得胳膊一僵。
少年把那单独的一支玫瑰往回收，却把大束的玫瑰朝前送。
女孩的眸子越瞪越大。
“这一束才是送你的，”韩誉一字一顿，“至于这朵嘛，”他低头看了眼，想了想道，“给罗老师好了。”
唐夏呆呆站着，笑容慢慢在脸上绽放开。
所以，九朵玫瑰是给她的，另外新买的那一朵，是顺便送给班主任的教师节礼物？
“韩誉，”女孩哭笑不得，但眼底却倒映着清晰可见的欢悦，“罗老师要是知道，得被你气死。”
还有别的任课老师，连叶子都收不到，更委屈了。
唐夏笑得厉害。
“你开心就好，罗老师生气，就让她气着吧。”韩誉满不在乎，一把将玫瑰塞进女孩怀抱。
她怀中拥这两束颜色不一的花朵。
“唐夏。”韩誉低低叫她。
“嗯？”女孩扬起脸，白里透着粉。
“这次只有九朵，太少了，”少年似做承诺，表情郑重到令她心悸，“以后，会有九十九朵，九百九十九朵，一定会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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