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明日便是及笄大典,按宫规该早些安歇养神。”
茉莉指尖轻捻,为她卸下发间素银钗,“张嬷嬷亲自遣人送了安神汤来,说是皇后娘娘盯着御膳房炖了两个时辰的。”
赵善指尖抚过冕服袖口的翟鸟绣纹,丝线密实温润——那是数十名绣娘耗了月余心血,每一针都透着皇家规制。她眸色微沉:“汤搁在案上吧,我再阅会儿这封号卷宗。”
案上摊着的泛黄卷宗,是墨相托顾尘卿辗转送来的前朝礼制记载。她眉间轻蹙,指尖划过“昭阳”二字——封号虽由陛下亲定,外戚一派却暗传“僭越”流言,不过是畏于墨相威势,才暂不敢摆上台面。
“顾公子明日会来观礼吗?”韧秋端着白玉碗轻步而入,热气氤氲间,她声音压得极低——她跟着赵善近十年,自然知晓公主与顾尘卿的少年渊源,更清楚那日沁芳亭的“书法之谈”绝非表面那般简单。
赵善抬眸望向窗外,坤宁宫方向的烛火仍亮着,暖光透过云层洒在琉璃瓦上。“太傅府是父皇倚重的旧臣,又是我的授业之地,这般大典,顾大人定会携子前来。”
话音未落,她心底已泛起微澜。顾尘卿那日在沁芳亭说的“藏锋敛锐方能长久”,犹在耳畔回响。可前有皇兄旧案的疑云未散,后有外戚势力的虎视眈眈,这及笄礼是她在深宫站稳脚跟的最好契机,绝不能退。
同一时刻,太傅府的书房亦是灯火通明。顾尘卿立于窗前,掌心攥着那支昭阳纹玉簪,玉质冰凉沁骨。三日前朝会的场景清晰如昨——墨相持簪出列时,朝堂瞬间死寂,皇帝指尖轻叩御案的声响,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明日观礼,切记谨言慎行守好分寸。”顾太傅手持一卷《礼记》推门而入,书页翻动间带着墨香,“昭阳封号看着风光,背后的风浪远没平息,外戚那帮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父亲放心,儿子省得。”顾尘卿将玉簪小心收入锦盒,指节却因用力而泛白,“只是公主这般以身入局,太过冒险。及笄礼上百官齐聚,难免有人借礼制之名发难。”
顾太傅将《礼记》搁在案上,目光沉沉:“公主看似柔弱,心思却比谁都清醒。前朝旧臣盼她撑起门面,陛下需她安抚民心,外戚视她为眼中钉——这场及笄礼,本就是各方势力的角力场。”
他抬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若真遇异动,切不可贸然出头。公主既敢布这局,定有应对之策。我们能做的,是在不引火烧身的前提下,帮她稳住阵脚。”
顾尘卿躬身应下,可心底的担忧却如潮水般漫上来。他想起赵善病中卧在榻上的模样,小脸苍白得像宣纸,连呼吸都带着虚弱;如今她要踏入朝堂的漩涡,他却只能站在一旁看着。指尖抚过《礼记》上“及笄”二字,墨迹已淡,他却觉得肩上的担子重得发沉。
天刚蒙蒙亮,皇城便被喧闹唤醒。太和殿外早已布置妥当,丹陛两侧立着手持孔雀羽扇的宫女,身姿纤挺如松;阶下百官朝位按品级排列,井然有序。青铜香炉中燃起的檀香袅袅升空,与天边的鱼肚白交融,各国使节与宗室亲眷的车马陆续抵达,粼粼车声中透着肃穆——昭阳公主的及笄礼,关乎皇家体面,无人敢有半分轻慢。
顾尘卿随父亲抵达时,太和殿广场已人头攒动。他目光扫过百官队列,一眼便瞧见了站在外戚队伍前列的李丞相——这位皇后的亲兄长,昨日还在朝堂上隐晦提议“公主及笄礼当简办以省国库”,被墨相以“尊礼制、重教化”驳回。此刻他正与身边的户部尚书私语,眉头紧锁,眼神时不时瞟向太和殿入口,满是不耐。
“莫与他对视,更别起冲突。”顾太傅压低声音提醒,顾尘卿颔首应下,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黏在通往太和殿的御道上。按礼仪,公主需从韵卿宫出发,经承天门、午门,再沿御道行至殿内。他掐算着时辰,心一点点悬起,仿佛那御道尽头等着的,不是盛大典礼,而是刀光剑影的战场。
忽然,远处传来三声清脆的钟鸣,穿透力极强。紧接着,礼官高声唱喏,声音洪亮如钟:“昭阳公主——驾到——”
百官瞬间噤声,齐齐转身面向御道方向。顾尘卿屏住呼吸,抬眸望去——赵善身着朱红翟鸟纹冕服,头戴七尾珠冠,在八名宫女与四名礼官的簇拥下缓步走来。初升的朝阳洒在她身上,冕服上的金线熠熠生辉,珠冠上的东珠折射出温润的光,将她那张清丽的脸庞衬得愈发端庄雍容。她的步伐从容稳健,每一步都精准踩在礼官唱喏的节拍上,没有半分慌乱,唯有眼底深处,藏着一丝超越年龄的沉静与锐利。
顾尘卿的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他见过她病弱时的脆弱,见过她佯装失忆时的疏离,却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一身冕服加身,便如凤凰涅盘重生,自带皇家威仪,仿佛天生就该站在这太和殿上,受百官朝拜。可他偏偏从这份威仪中,读出了孤勇,像独自立于风雪中的寒梅,明知前路艰险,仍要傲然绽放。他握紧了藏在袖中的手,指节泛白,在心底一遍遍祈祷,盼着今日的大典能顺顺利利,盼着那些暗处的算计都能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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