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不宜久留!”赵四海的吼声带着铁锈般的决绝,在弥漫着血腥与背叛气息的密室里炸响。“郑雄这畜生,自有镖规处置!陆兄弟,刀疤李兄弟,跟我来!我们必须立刻离开!净尘出现,意味着我们的位置...恐怕已经暴露给更可怕的东西了!”
话音未落,他已猛地转身,铁掌在墙壁上一处不起眼的砖缝间狠狠一按!
“喀啦啦------”
一阵机括沉闷的转动声响起,密室角落的地面竟无声滑开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黝黑洞口!一股阴冷潮湿、混合着泥土和朽木气息的风瞬间涌了上来!
“这是镖局百年前修的应急暗道,唯一出口就是镇外乱葬岗!”赵四海急促地解释,“越险的地方越不容易被猜到!快走!”说完他当先跃入,魁梧的身影瞬间被黑暗吞噬。
陆九章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抄起桌上那本浸满血泪的《抚恤银实发暗账》和记录着漕帮分润的残页塞入怀中,同时将那枚用于伪装的空心灌砂假银死死攥在手心。他目光锐利地扫了一眼被镖师们死死按在地上、如同烂泥的郑雄,以及墙上那些染血镖旗,最后定格在那面被他摘下、露出“分水黄英”标记的破旗上。
“带上它!”陆九章将那面沉重的血旗塞给紧跟其后的刀疤李,“这是漕帮‘水鬼营’的铁证!”
“得嘞!”刀疤李二话不说,将血旗胡乱卷起塞进破衣服里。
小乞丐们早已被连番变故吓得小脸煞白,此刻更是如同惊弓之鸟,紧紧簇拥在陆九章身边,跟着他鱼贯跃入暗道。暗道狭窄、陡峭、湿滑,弥漫着令人窒息的霉味和土腥气,只能容人弯腰前行。众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黑暗中摸索前行,汗水浸透衣衫,呼吸粗重压抑。暗道仿佛没有尽头,只有无尽的黑暗和脚下湿滑的淤泥。陆九章在心中默数着时间------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前方终于透出一丝微弱的、带着草木清气的天光。出口到了!是一处隐藏在镇外乱葬岗边缘荒草丛中的破败坟茔。
众人狼狈地钻出坟茔,贪婪地呼吸着带着雨露湿气的空气。鸡鸣镇已在身后远处,只有模糊的轮廓。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仿佛随时会砸下来。
“暂时安全了。”赵四海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和泥污,警惕地环顾四周,“但净尘出现,意味着虎威堂鸽派...至少是李长老那边的人,已经盯上我们了。他们手眼通天,此地绝非久留之地。”
陆九章点点头,他的目光却落在刀疤李怀中露出的那截染血镖旗上。他走过去,接过那面沉重的破旗,借着灰白天光,再次仔细捻着旗角那朵“分水黄英”标记下的细微纹路。
“赵总镖头,这趟镖的祸根,恐怕不仅在于郑雄的内鬼。”陆九章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他刮掉一点干涸的血痂,那朵形态奇特的黄色小花图案在微光下清晰可见,“看这旗角的‘分水黄英’------漕帮分水堂的独门标记!再看那空镖箱底部的湿泥...新鲜,粘稠,带着深水区的腥气。动手的,根本不是普通水匪!”
他扬起手中的镖旗,将那朵小黄花展示给众人:“是漕帮‘水鬼营’豢养的‘专业清账队’!他们干的活儿,就是专门替人‘清理’像威远镖局这样的‘麻烦’。郑雄,不过是他们早就埋好的一颗棋子,一颗用来引爆整盘棋的‘坏子’!”
赵四海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悲愤与后怕交织。他想起船在最后几个码头诡异的“浅吃水”现象,想起力工们的嘀咕,想起那些沉在暗礁区的新手兄弟...一切都串联起来了!更想起郑雄那绝望的嘶吼------为了女儿小莲的命,他成了别人手里的刀,砍向了自己人!
陆九章不再多言,从怀里掏出那张折叠整齐的绿色纸片------印着“漕帮分水堂验讫”的“十两肉票”。他将肉票与那面血旗并排放在一块布满青苔的残碑上。
“郑雄临死前喊的‘九幽盟勾魂使’,还有这‘十两肉票’...”陆九章的声音如同冰冷的算珠滚动,“它们才是这盘棋的真正‘账本’。郑雄吞的抚恤银,勾结漕帮卖的人命,劫走的官银通过‘盐引过手’、‘赌坊拆借’等方式‘漂白’...最终都汇入了这张‘肉票’背后的‘大账’!九幽盟在里面抽着最高的‘水’,虎威堂某些人负责‘清场’,而漕帮...就是那条运‘货’的‘黑水道’!”
他拿起肉票,翻转过来,指着背面那个蝇头小楷写下的名字旁边、令人心悸的符号(一个扭曲的三角里套着圆圈),声音更冷:
“看这个标记------它根本不是九幽盟或漕帮的,而是虎威堂内部高层专用的暗记!这种‘十两肉票’,就是虎威堂与漕帮合制、专门用来标记‘待处理’目标的‘生死簿’!这符号,代表的是虎威堂内鹰派(主张清剿)或鸽派(意图招安分利)的某个长老的身份!而旁边这个鲜红的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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