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章是被一股浓稠得化不开的怪异气味硬生生呛醒的。
劣质烧刀子的辛辣、汗臭的酸腐、霉烂稻草的腐朽,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铁锈味——这些来自破庙的“馈赠”,顽固地钻进他的鼻腔,缠绕在肺腑之间,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了带刺的冰渣子。
右肩“腐心草”的灼痛与左肩“蛇吻”的阴寒在他骨缝里拉锯,疼得他神魂俱颤。他勉力睁开半只眼,破庙屋顶的蛛网和身下硌人的干草,无不透着穷途末路的凄凉。
刀疤李颈间那道新鲜的漕帮刀痕,黄四爷那半块染血的铁血旗令牌,阿毛嘶喊的“正主儿”……昨夜险死还生的碎片如冰潮倒灌!
“饵”已下,铁血旗的“棋局”布开。而他陆九章,就是棋盘中央那条被盯死的“鱼”!
寒意刺骨。冷千绝冷峻的脸、密道前那枚刻有北斗的玉佩……还有他母亲……在脑中一闪而过。
“九章兄弟!你醒了!”
刀疤李疤痕纵横的脸凑近,独眼里是毫不作伪的关切,“感觉咋样?老七刚抓了药回来,正熬着呢!”
陆九章喉咙滚出沙哑音节,强撑要起,牵动伤口,眼前一黑。刀疤李连忙小心扶住,仿佛他是一件易碎的瓷器。
“刀疤李……”陆九章深吸气,压下翻涌的气血剧毒,“破局”念头如算珠在脑中飞撞,“破庙不可久留。铁血灰衣既现,此地已成‘险地’,随时可‘崩’。”
刀疤李独眼一凝,重重点头:“你放心!药铺‘质押’已谈妥!兄弟们天不亮就分头按你的‘图’,盯死那些欠漕帮‘茶水钱’的老赖!保证榨出油来!至于你……丙七库那边……”
“丙七库是陷阱。”陆九章声音冷硬如铁,“冷千绝那‘密道之约’,九成是请君入瓮。现在,得另找‘账目’查。”
他目光投向庙外灰蒙天光,似穿透重重屋宇,落在那片飞檐斗拱。
“铁佛寺的‘香火账’,该彻底‘过过堂’了。那里面,或藏着让铁血旗和九幽盟都‘肉疼’的东西。”
铁佛寺执事院。
推开沉重漆皮剥落的院门,一股复杂气味如潮水涌来。
浓烈檀香主调霸道占据鼻腔,其下却纠缠着一股难言霉味——似经年账册在阴暗角落腐烂,又似香案厚灰吸饱潮气,暗自滋生腐败。
两种气味交锋融合,形成一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窒息感,沉甸甸压在每个踏入者心头。
陆九章在刀疤李和两名精干丐帮弟子搀扶下(实近半架),步履虚浮走进。他脸色苍白如纸,唇泛青紫,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淬火算珠,锐扫全院。
执事院正堂乃查账重地。紫檀木宽大账台占半间屋,台面被堆积账册压得微呻。这些账册封面泛黄,边角磨损,透沉甸甸岁月感与……陈腐气。最上一本烫金“功德簿”大字已斑驳脱落大半,如佛门净地蒙尘招牌。
账台后,端坐铁佛寺方丈——慧觉禅师。他披浆洗发白旧袈裟,面容清癯,长眉低垂,刻意维持着宝相庄严的仪态,但那刻意压制的慈眉善目之下,一丝阴鸷寒光,如同冰层下的暗流,偶尔挣破伪装,在他扫视陆九章及其算盘时稍纵即逝。他一手缓拨一串油光紫檀佛珠(那十八圈价值连城的翡翠佛珠早已不见踪影,据闻是为填补寺内某项急迫“亏空”而变卖),另手按摊开功德簿上,指尖枯瘦如鹰爪。他眼皮微抬,浑浊目光掠过陆九章半死模样,又扫过他腰间沾泥污血渍的黄铜大算盘,眉头几不可察一蹙,复归古井无波“高僧”相。只那捻佛珠指节,透一丝僵。
侍立慧觉侧,是监院净安。他保养得宜,一身崭新褐僧袍浆得笔挺,与慧觉朴素对比鲜明。他脸上堆恰到好处近谄笑,只那笑如画表面,未抵眼底分毫。一双眼滴溜转得快,带商人精明与难掩戒备,在陆九章及两“丐帮护法”间逡巡,偶尔与慧觉目光接触时,会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被两派势力拉扯的惶恐。
墙角,一杆沉重乌木伏魔禅杖斜倚。杖身粗粝,透沉凝力道。杖头非寻常月牙铲或金环,而铸怒目圆睁、獠牙外露护法金刚头,金刚眉心处,两古朴刚劲篆字——“戒律”——在昏光下隐生辉。禅杖主人,身形魁梧、面容刚毅的法严大师,此刻却如入定石佛,盘坐禅杖旁蒲团,双目微阖,对堂内暗流似无觉。只陆九章初入执事院,锐目扫全场时,法严捻佛珠左手拇指指节,极细微绷紧一下,透磐石下暗涌——自那日藏经阁咳嗽事件后,他便对慧觉及其心腹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
“阿弥陀佛。”
慧觉禅师终于开口,声干涩沙哑如破旧门轴转动,“陆施主重伤未愈,不在静处将养,何故强撑病体,驾临我这清修执事之地?此地唯有青灯古佛,陈年旧账,怕污施主眼,更添病痛。” 他话语似关怀,实拒人千里,字里行间透“此地不欢迎,快走”潜台词,语气虽维持佛门威严,但细听之下,却隐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躁,仿佛急于打发走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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