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佛寺的菩提堂——如今已挂上了“审计堂”三个大字的牌子——今天气氛格外不同,空气里绷着一股子紧张和期待,像拉满的弓弦。七月初五的晨光勉强穿透老柏树虬结的枝桠,漏下的光斑在堂前门楣新匾上流动,碎金子似的晃人眼。空气湿漉漉的,带着山雨欲来的腥气,每片叶子都凝着水珠,沉甸甸地垂着,连蝉鸣都压得低哑。离那要命的丙字库之约,只剩两天。匾是金丝楠木新雕的,还带着刨花的清香,上面三个朱砂混金粉的大字,在晨光下亮得扎眼:
绩效试点
这古怪又显眼的牌子,立刻引来不少做早课的和尚围观,交头接耳,脸上好奇里藏着一丝不安。
堂内,百巧门的巧匠朱巧儿正踮着脚,鼻尖沁出细汗,右手扶着黄铜机关框,左手小心翼翼地将一卷宽竹简往里嵌。她指尖在竹简边缘留下浅白压痕,指节因用力泛着青,那机关齿轮咬得严丝合缝,咔嗒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一看就是朱七巧的独门手艺。竹简上用鲜红朱砂写着《四大派联合考核铁佛寺审计堂功过标准》,字迹工整得像用尺子量过,连墨色浓淡都分毫不差。
“法严大师,您看这位置正吗?”朱巧儿回头问,声音有点紧。
一旁肃立的法严大师,手持乌木伏魔禅杖,杖头铜蟾蜍嘴里的对账铃闪着微光。他枯瘦的手指在禅杖扶手上轻叩两下,目光从竹简移到机关齿轮,又缓缓扫过堂内梁柱,半晌才缓缓点头:“甚好。此机关每月初一寅时三刻,能自行翻页,显出下月考校条目,巧思。”他浑浊眼珠里映着竹简朱砂字,像两潭深水里投入的火星,一闪即逝,带着对新生事物的谨慎认同,又藏着对千年规矩的不舍。
堂外广场上,此刻人头攒动,气氛既热切又紧绷。铁佛寺的僧众按序列站得齐整,神情肃穆。外围是闻风赶来的各方人马:铁血旗的信使风尘仆仆,腰挎腰刀,脸色凝重;金针沈家的药农穿着沾泥的短褂,脸上是朴实的期盼;还有几位临安城里有头脸的居士代表,手持念珠,静立观望。所有人的目光,都粘在审计堂前那座新搭的一人高青石公示栏上。栏里还空着,就等贴第一份“铁佛寺审计堂首月功德总账”。
这将是千年古刹头一回,把核心的“银钱流水”和“功德去向”,明明白白摊在太阳底下,让所有人看!这份前所未有的透亮,让大伙儿心里都揣着一种新生的期盼和莫名的紧张。
就在这当口——
“佛祖啊!开开眼吧!大祸临头了——!”
一声凄厉绝望、像杜鹃泣血般的哭嚎,猛地撕碎了广场上那点勉强的平静!那声音里是无尽的恐惧,瞬间揪紧了所有人的心。
人群哗啦一下分开一条道。
只见慧能披头散发,散乱的发丝黏在汗湿的额角,几缕灰黑的贴在嘴角,象征首座身份的锦斓袈裟歪斜着,左肩滑落大半,露出里面打满补丁的僧衣,下摆拖在地上扫出浅痕,沾着泥点和草屑,狼狈得像刚从泥潭里捞出来。他步子踉跄,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烙铁上,右臂不自然地向内蜷曲,袖口隐约渗出血渍,显然是旧伤没好又添新痛。身后跟着五六个面如死灰、眼神躲闪的老僧,个个捧着厚厚的、封面快散架的《往生簿》,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那不是账簿,是催命符。他们连滚带爬冲到广场中央,审计堂的台阶下,“扑通”一声全跪下了,膝盖撞地的闷响连成一片,场面凄惨得让人心头发紧。
慧能高举手中沉重的《往生簿》,枯瘦的手臂因用力抖得厉害,声音嘶哑尖利,充满了末日般的恐惧:
“陆九章!法严!澄观!你们糊涂啊!你们这是要毁了铁佛寺千年基业,把全寺上下几百口人,都往死路上推啊!”他涕泪横流,鼻涕挂在鼻尖,混着泪水滴在胸前,额头重重磕在冰冷青石上,牙关紧咬到腮帮发酸,“咚”一声闷响,像敲在每个人心上,瞬间红肿破皮,血珠顺着眉骨滑落,滴在青石上洇开细小的红痕。这一磕,是向九重天的求饶,还是向佛祖的忏悔?他自己也分不清了。
“公示账目?把寺里的进项出项都晾出来?你们以为这是光明正大?这是自寻死路!是引火烧身!”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绩效试点”的匾额,像在看催命符,“九幽盟!‘九重天’!那些藏在暗处的鬼祟,能容得下你们这般掀他们的老底、断他们的财路?你们......你们这是要让铁佛寺变人间地狱!要让这佛门清净地,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让所有人都去填那《往生簿》的空白!蠢啊!造孽啊!”
慧能身后的老僧也跟着磕头哭嚎,声泪俱下,引得部分不明就里的僧众和居士面露惶惑,广场上的气氛瞬间压得人喘不过气。
慧能越说越激动,像要倒尽所有恐惧和怨毒。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抓着胸前僧衣,指节发白,声音发颤:“你们以为靠着什么‘绩效’、什么‘审计’,就能护住寺庙?就能对抗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魔头?做梦!规矩是死的,人心......尤其是那些黑透了的心,是活的!他们会用最阴毒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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