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库拉格之耀号”的军官休息区内,气氛不同于往日的肃穆,多了一丝劫后余生的沉淀与难以化开的哀伤。第二小队的成员难得地聚在一起,并非为了任务简报,而更像是一种无言的相互支撑。
戈尔登士官擦拭着他的榴弹发射器,动作一丝不苟,仿佛要将所有的情绪都倾注到这机械的保养中。莱克斯的两条机械臂交叉抱在胸前,闭目养神,但那微微颤动的指尖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医疗兵索尔正仔细检查着一些精密的医疗仪器,眉头紧锁。克里夫坐在角落,他失去的手臂换上了一支功能性的机械义肢,虽然远不如莱克斯的强力,但至少能进行一些基本操作,他的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异常坚定。
而刚刚归队不久的德克兰,则显得有些躁动不安。他庞大的身躯陷在对于阿斯塔特来说都略显宽大的座椅里,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响声。他的目光时不时地扫过小队成员,最终落在了沉默的卡尔和戈尔登身上。
“嘿,”德克兰突然开口,打破了沉寂,他的声音比往常低沉了许多,“我到现在还有点…没法相信。艾丽莎那丫头…真的就…”
他的话让所有人的动作都停顿了一下。空气中弥漫开无声的悲痛。
德克兰似乎并不期待回答,更像是自顾自地说下去,仿佛要通过回忆来确认什么,或者说服自己接受现实:“…还记得刚在新兵营那会儿吗?她瘦得跟颗豆芽菜似的,混在一群糙老爷们里头,格格不入。我当时还想,上面是不是搞错了?这小丫头片子也能穿上这蓝罐子(指动力盔甲)?别第一天训练就给练散架了。”
他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摇了摇头:“可你们猜怎么着?她愣是撑下来了!文化课成绩甩我们一大截就不说了,连最折磨人的神经接驳和黑色甲壳适应,她都吭都没吭一声!那会儿塔洛斯士官…哦,现在是塔洛斯连长了…还私下夸她,说她那股子狠劲,藏在冷静下面,比很多男的都强。”
戈尔登缓缓放下手中的工具,点了点头,声音低沉:“是的。她从不抱怨,总是用结果证明自己。她的射击成绩一直是连队前列,战术分析更是无人能及。很多次任务,都是靠她的提前预警和数据分析,我们才能活下来。”
卡尔沉默着,眼前仿佛又浮现出艾丽莎操作数据板时那专注而冷静的侧脸,以及最后那一刻…她试图指向控制台的、无力的手。
“她跟我说过…”德克兰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甚至带上了一丝罕见的柔和,“她说,她知道,以前只有男的能成为阿斯塔特,是因为原体大人都是男的,基因种子也是按男的来的。但…大叛乱之后,帝国损失太惨重了,尤其是我们极限战士,在考斯…好多兄弟都没了。帝国需要每一个能战斗的力量。所以…上面好像悄悄放宽了点?或者找到了什么新技术?总之,她和她那一小批人,很幸运地被选中了。”
他抬起头,目光有些茫然地望向舱壁,仿佛能穿透钢铁,看到那片无尽的星海:“她说,她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只想证明,帝皇的天使,也可以有女性的身影。她战斗,不是为了证明女人比男人强,只是想告诉所有人,为了帝皇和原体,女人同样可以付出一切,同样可以…毫不逊色。”
休息区内一片寂静,只有引擎的微弱嗡鸣。德克兰的话,揭开了帝国深藏的一角,也道出了艾丽莎那深埋心底的信念。
“她…”德克兰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她最大的愿望,其实挺傻的…她说,她这辈子,要是能亲眼见到原体基里曼大人一面,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就知足了。她还想…如果有机会,能亲口对原体大人说一声‘谢谢’。”
“谢谢他…给了她一个机会,让她能穿上这身盔甲,能为了马库拉格而战,能成为一名…真正的极限战士。”
德克兰说完,重重地靠回椅背,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他粗犷的脸上,流露出一种与外表极不相称的、深切的悲伤。
“她说…‘虽然我知道,这根本不可能。原体大人那么忙,怎么可能注意到我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兵呢…’”
最后这句话,如同最沉重的锤,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是啊,对于端坐于神圣泰拉、执掌帝国权柄、日理万机的原体而言,一个偏远星区、一名普通的女裔阿斯塔特战士那卑微而炽热的梦想,又算得了什么呢?他或许永远不会知道,曾有这样一位忠诚的女性阿斯塔特,怀揣着如此纯粹的敬仰与感激,为他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艾丽莎·科尔未能实现的梦想,如同一颗微小却坚韧的种子,悄然埋在了在场每一位幸存者的心中。它承载着遗憾、悲伤,更承载着一种超越性别的、对帝国与原体的无限忠诚。这颗种子,必将在未来的战火中,悄然生根,绽放出或许不为人知、却更加耀眼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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