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晨把那枚弹壳递给我时，我正站在主控台前调监控。他手指有点抖，但声音稳住了：“这颗子弹……不是我们用的型号。”
我接过弹壳，指尖蹭过表面那几道细痕。材质偏硬，口径略小，确实不在我们登记的清单里。我把它放在桌上，和昨天回收的弹壳隔开。
“你去休息。”我说，“接下来交给我。”
他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脚步声在走廊里慢慢消失。
我坐回椅子，打开武器库的记录表，核对每一发子弹的编号。少了一发。不是训练时打出去的那五轮里的。是之前清点后就少的。
有人进过武器库。
我立刻起身，穿过B区通道，直奔地下室。铁门锁着，密码没动，机械钮也没被拧过。进去后第一件事就是检查三把弩。箭匣完整，弓弦是我亲眼看着苏晨换的，没问题。猎枪五把都在架上，但最右边那把的枪管底部有轻微刮痕，像是被人匆忙抓起又放回去时蹭到了金属架。
我没动它，拍了照，存进加密文件夹。
回到主控室，我把所有外围摄像头的时间线拉出来，从昨晚十点开始逐帧看。北面围墙外雪地上的脚印是巡逻队留的，两个来回，时间对得上。南侧空地只有我们三人练枪的痕迹。可就在凌晨四点十七分，东角仓库顶棚的红外画面闪过一道热源，持续不到三秒，像是有人蹲着移动。
我暂停画面，放大。热影模糊，但轮廓不像动物。
我拨通苏瑶房间的通讯器。
“别出门。”我说，“等我过来接你。”
她应了一声，没问为什么。
我带上一把装好弹的猎枪，绕近道去了实验室。门关着，灯亮。她已经在里面，正低头看培养箱里的植物。
“外面可能有情况。”我站到她旁边，“但我们先做完这件事。”
她点头，手指轻轻碰了下玻璃罩。“刚才我发现根部渗出来的黏液变多了，颜色也更深。”
我凑近看。那些蓝绿色的根须在沙土层里缓慢摆动，尖端不断分泌出半透明的胶状物，在灯光下泛着微弱反光。
“我觉得它在适应。”她说，“不是被动抗酸，是在主动反应。”
“能用来净化吗？”
“我想试试。”她转身走到工作台前，拿起一个拆开的净水器外壳，“这个旧滤芯还能用。如果把黏液涂上去，让它接触流动酸液，也许能吸附重金属。”
“需要什么？”
“环氧树脂，固定涂层。还要做个循环泵，模拟水流速度。”
我直接按下内线呼叫后勤组：“送一套维修工具包、两瓶环氧树脂、微型水泵到实验室，十分钟内到位。”
东西送来后，她开始动手。先把陶瓷滤芯泡进酒精消毒，再用棉签蘸着黏液一层层涂上去。每涂一次就撒一点树脂粉，等它凝固再继续。整个过程很慢，她手一直稳着。
我在旁边盯着监控屏。六点二十三分，东角仓库的热源又闪了一下，这次持续了五秒，然后消失。
我没动。
七点整，她完成了最后一层涂抹，把滤芯装进自己组装的测试装置里。一根软管连着上方储液罐，里面是pH值2.1的模拟酸液。另一头接收集瓶。
“开始吧。”她说。
我启动水泵。
液体缓缓流过滤芯，滴进下方瓶子。第一滴落下去的时候，是浑浊的黄褐色。十分钟后，颜色变浅。半小时后，几乎接近灰白色。
她每隔二十分钟取样一次，用便携检测仪测pH值。
第一次：2.3
第二次：3.0
第三次：3.6
到了晚上八点，最后一次读数跳出来——4.3。
她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才抬头看我：“净化率百分之六十。”
我没说话，走过去重新看一遍数据曲线。上升趋势稳定，没有骤降或反弹。是真的有效。
“还能提高。”她说，“现在只是单层涂层。如果做成多级过滤，配合植物生长周期定时更换滤芯，效率会更高。”
我点点头，正要说什么，通讯器响了。
是巡逻队。
“林越，北墙外发现新的脚印，方向朝东角仓库。”
我看向监控屏。画面里一片雪白，什么都没有。
“你们退回来。”我说，“关闭所有外部照明，进入二级戒备。”
挂断后，我转头看苏瑶。她已经把样本封进试管，贴上标签。
“我们成功了。”她说，声音很轻。
“嗯。”
“这意味着以后不用只靠囤水撑下去。我们可以自己造干净的水。”
“也意味着别人会想要这个技术。”
她安静下来。
我拿起那枚来历不明的弹壳，放在她刚打印出的数据图旁边。一边是冰冷的威胁，一边是刚点燃的希望。
“明天开始，”我说，“实验室加双岗。你带的人，必须经过我亲自批准。”
她看着我，“你觉得他们会冲着植物来？”
“不只是植物。”我指着数据图，“是结果。谁拿到这个数据，就能控制水源。”
她把护目镜摘下来，放在台面上。“那我今晚不走了。我要把所有原始记录加密备份。”
“可以。”我说，“但我得守在这里。”
她看了我一眼，没反对。
十一点十七分，测试装置还在运行。新一管液体正流进收集瓶，颜色清澈得近乎透明。
我坐在主控台前，手边放着枪，眼睛盯着三块屏幕。一块显示实验室内部，她正在往硬盘拷贝文件；一块是东角仓库顶棚，静止的雪景；第三块是武器库门口，摄像头正对着走廊尽头。
突然，实验室那边传来一声轻响。
我转头看过去。
她站在培养箱前，一只手扶着玻璃盖，另一只手捂住嘴。
我快步走过去。
箱子里，那株植物的叶片正在发出蓝光。不是之前那种微弱闪烁，是持续的、稳定的亮光，像夜里亮起的第一颗星。
她低声说：“它在发光……是因为净化成功了吗？”
我没有回答。
因为就在同一时间，监控屏右下角，东角仓库的红外画面里，一个人影正贴着墙根，朝安全屋主入口的方向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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