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杂志的纸张粗糙,边缘因潮湿而微微卷曲,散发着油墨、灰尘和遥远阳光混合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气息。韩东哲的手指抚过封面上凸起的印刷字体,无法辨别内容,但那触感本身,就是一种来自“上面世界”的物理印记,与霉味毯子、冰冷MP3播放器、食物塑料包装袋一起,构成了他地底生存的新物质景观。金炳哲的“赏赐”早已超越基本生存,变成一种持续的、精准的“环境供给”,悄然重塑着这个囚笼的质地,也重塑着囚徒的感知和期待。
喉咙的疼痛经过水的滋润和短暂的“休声期”,从撕裂般的剧痛转为一种深嵌的、持续的钝痛,成为一种新的、稳定的“身体声源”。饥饿感在食物加倍后得到了更有效的压制,变成一种周期性的、可预见的背景压力,而非之前那种吞噬一切的绝对主宰。毯子提供的微弱暖意,让寒冷从全身性的折磨,退化为四肢末梢和贴近墙壁一侧的局部性不适。
生存的基线,被这场扭曲的交易,略微抬升了。
但韩东哲清楚,这抬升的代价是什么。他不再是单纯承受苦难的被动者,而是主动“经营”苦难、并将其转化为特定“声音产品”的生产者。金炳哲那句“下次,‘表演’时间可以延长一点。我觉得……你还有更多可以‘挖掘’的。”像一道无形的指令,悬在头顶。延长。挖掘。这意味着更持久的消耗,更深入的自我剖解,更复杂的“声音观念”构建。
那本旧杂志和耗尽电量的MP3播放器,静静躺在藏匿处旁边。它们是“赏赐”,也是命题。金炳哲在暗示,甚至鼓励他,利用这些来自“外部世界”的媒介残片,来丰富他的“地底声音实验”。杂志里的文字和图像(虽然他看不见),MP3里那段劣质雨声,都成了他必须回应、解构、融入“表演”的新素材。
他的“内听”和“预演”变得更加系统化,甚至带上了某种病态的“学术”色彩。他开始在脑中构建更复杂的“声音脚本”。不再是简单的情绪递进或素材堆叠,而是尝试设计具有“主题”、“结构”甚至“象征系统”的微型声音剧场。
例如,他设想一个名为《消化》的片段:以肠胃蠕动和饥饿导致的胃鸣作为主导动机,混合撕开食物包装纸的窸窣声、牙齿咀嚼受潮饼干的粉糯声、吞咽时喉咙的滚动声,以及进食后短暂满足旋即又被空虚取代的、低沉的叹息。他将这个过程循环、变速、叠加,试图“声音化”生存最基本的、也是最屈辱的循环——获取、消耗、等待下一次获取。
或者,一个名为《触觉的声呐》的构想:在绝对的黑暗中,他用手、脸、身体其他部位,去触摸、摩擦、敲击不同质地的物体——粗糙的墙壁、冰冷的铁架床腿、潮湿的水泥地、霉味的毯子、光滑的塑料水瓶、纸张边缘……将触摸产生的各种细微声响(刮擦、碰撞、摩擦)收集、排列、对比,试图只用听觉来“绘制”出这个囚笼的物理轮廓和质感地图,表达一种失去视觉后,听觉与触觉被迫联盟的生存状态。
他甚至想过更大胆的《媒介考古》:将MP3播放器(假设能找回一点电量)播放的雨声作为“A面”,同时自己用声音模仿一段“B面”——比如模仿旧杂志翻页的哗啦声(尽管他从未真正翻开过),或者用气声念诵想象中的杂志标题碎片(“时尚……新闻……广告……”),让两种代表不同“外部信息”媒介的声音并置、交错、相互侵蚀,探讨信息在传递过程中的扭曲、失效以及与地底现实的荒诞对照。
这些“构想”让他感到一种智力上的轻微兴奋,仿佛在极端匮乏中,他的大脑被迫发展出一种畸形的、高度概念化的生存策略。但这种兴奋转瞬即逝,随即被更深的虚无感吞没。这一切有什么意义?不过是为了满足楼上那个窥视者的猎奇心理,为了换取下一口食物、下一件“赏赐”而进行的、越来越精致的自我剥削。
他像是一个被关在暗室里的画家,只能用身边最污秽的材料(自己的排泄物、墙皮、灰尘)作画,而唯一的观众,是一个只对“用污秽作画的技巧和创意”感兴趣的神秘买家。
“咚、咚、咚。”
敲击声如期而至,打断了他脑中纷乱又徒劳的构想。
韩东哲在毯子里深吸一口气。这一次,他没有提前拿出任何道具。他决定先从一个更“纯粹”的、回归身体本源的状态开始。
他慢慢地、极其缓慢地从毯子里挪出来,让冰冷的空气再次包裹身体。一阵真实的寒颤掠过,但他控制着没有让牙齿发出明显的磕碰声。他只是静静地坐着,调整呼吸,让它变得极其深长、缓慢,几乎听不见声音,像是在积蓄,也像是在聆听寂静本身。
他维持这种接近无声的状态近一分钟。他在向金炳哲展示“前表演”的空白,一种蓄势待发的张力,也是一种无声的宣告:我有控制力,我选择何时开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韩娱万人迷:我的颜值是BUG吧请大家收藏:(m.zjsw.org)韩娱万人迷:我的颜值是BUG吧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