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玺烟指尖轻叩紫檀案几,窗外雪落如絮,覆了宫檐三层。
“温水煮蛙?”她低语,唇角微扬,却无半分笑意,“谢家二郎果真是这般说的?”
左右侍立的内官低头回禀:“不敢欺瞒殿下,此言确是那谢靖渊亲口所说。”
“哼。”魏玺烟不禁冷笑,“这谢靖渊倒是有些见识。”
只可惜,他叔父谢石松那个老匹夫,权倾朝野二十余载,岂会甘愿退位让贤?
她缓缓闭目。
天子治旧臣,当如钝刀割肉,一刀未尽,第二刀已至——不教人痛极而死,只教人日日煎熬,终至气绝。
政令更迭,当如温水徐引,蛙不知热,终至沸而亡之。
若骤然倾沸水,则蛙跃而出,岂非大乱乎?
此理魏玺烟懂得。
阿弟蛰伏数年,所待即是如今之机。
抄没右相张若波,裁撤左右丞相之分,已然是借法敲山,杀一儆百。
后,帝又峻廷尉之权,专伺大臣,旧臣皆惕惕然,恐遭按问。据传,夜半闻叩门声,竟有老臣惊惧呕血。
阿鋆能有如今之成长,她甚感慰藉。
只不过前世阿鋆英年病逝,乃她之心病。
若今生,能让他避开祸事,延续寿数,也算她没有辜负双亲临终前的嘱托:护好阿鋆。
——她望着铜炉中袅袅升起的青烟,眸光微动,仿佛又见那年春寒料峭,阿鋆蜷在母后榻前,小小身子抖如风中残叶。
当初父皇猝然长逝,无诏而崩,朝中传言四起。母后本就体弱,又遭此巨变,心绪大恸,不过三月,竟也随帝而去。
朝野上下,虎视眈眈。后宫之中,亦是霜雪寒潭,连宫女走路都轻如鬼影。
那年,她不过十六岁,才将及笄,便已身披缟素,立于灵前,面对满朝文武的审视与觊觎。
只因父皇不只阿鋆一子。
澜王的母族势大,吴王握兵,启王年长,皆是劲敌。
更别提那些皇叔。
帝位之争,向来是血洗丹墀,尸堆宫门。
若非有外祖和舅父坐镇,他们姊弟二人怕是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她睁开眼,望向窗外;随后,又轻叹一声,起身披上狐裘。
天命为何让魏家得到天下,又为何不护佑魏家?
这一世,哪怕双手染灰,她也要为阿鋆烧出一条清明之路。
“传沈知言,午后过府一叙。”她淡淡道。
“是。”
内侍退下,殿中唯余炉火噼啪。
魏玺烟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眉目如画,却冷若秋霜。她轻声自语:
“谢二郎……你既懂温水之理,可懂这水中,早已下了毒?”
——
“将军,下官听说,长公主在京中……又召见了廷尉卿沈知言。”
说话者是裕州长史,从鸿。
一旁的虞湛听得此话,不禁皱了皱鼻子。
从鸿此贼简直居心不良,他显然是在挑拨离间,破坏将军和长公主之间的关系。
离京之前,将军和长公主殿下明明情意绵绵,暗里相送;而且,说不准哪一日虞家就能添一位小主子了。
若非不能坏了大计,岂容这猖贼放肆?
眼下他也只能跟在将军身边,不动声色。
“如今的廷尉卿,是长公主举荐,公主召见,岂非寻常?”虞铮语气淡淡地回。
“可听说那廷尉卿沈知言容貌清俊,如朗月入怀,似孤松独立,长公主对其,很是欣赏。”
从鸿一边试探着说出口,一边暗暗体察着虞铮的脸色。
可惜这位新任的裕州首官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主,听闻此言,他的神情竟毫无波澜。
只是袖中拳掌暗暗握紧,并无人知。
随后,他暗中递给虞湛一个眼神。
后者见状,心领神会。
——“将军前伤未愈,又因赴任几经路转,如今正需静养,从长史还是先回吧。”
“是,那下官便不打扰了,下官告退。”
“我替将军送长史。”虞湛俯身以请。
“多谢多谢,虞副将留步吧。”从鸿笑眯着眼说。
此时,内室中突然传出一阵茶盏碎裂的声音。
虞湛的面色不禁有一丝皲裂,但仍然保持微笑。
从鸿的笑意更深,转身而去。
虞湛目送他的背影,后抬步回到了虞铮身侧。
“将军,鱼好像上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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