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波妞:
阳台的木格窗被晨露浸得发潮,我趴在窗台看那只三花猫。
它蜷在你用旧毛衣改的猫窝里,尾巴尖偶尔扫过砖缝,惊起两粒去年的槐树种。
这是它来我们家的第三周,从刚来时缩在鞋柜底不肯出来,到现在敢踩着你的图纸散步,爪尖在宣纸上留下的梅花印,却比我画的斗拱纹样还生动。
你总说这猫有灵性。
上周暴雨,它把爪子搭在阳台门的铜环上,“咔嗒咔嗒”挠得急。
我开门才发现,晾着的修复图纸被风吹到了雨里,它正用身子护着最关键的那页,毛都湿透了还不肯挪窝。
你抱着它用吹风机烘毛时,说“你看它,知道什么是宝贝”。
厨房飘来猫粮混着冻干的香气时,我正趴在阳台的竹椅上,翻那本被猫爪挠出毛边的《营造法式》。听见你趿着木拖鞋出来,蓝布围裙扫过门框的“沙沙”声先一步撞进耳朵。
那围裙是你用奶奶留下的老被面改的,靛蓝底上绣着缠枝莲,如今花瓣间沾着好几撮三花猫的白毛,是昨晚你给它梳毛时,梳子漏下来的那些。
你当时还举着围裙笑:
“你看这老粗布,比粘毛滚筒还管用,吸得牢。”
你脚步在阳台门口,突然慢下来,像怕踩碎什么似的。
我抬眼时,正看见你弯腰去推门槛上,那截松木楔子——那是你照着猫爪的尺寸削的,圆头圆脑的,边缘打磨得比婴儿的指甲还光滑。
“上次它跑太快,爪子被门缝夹得‘喵’了一声,”你边推边低声说,像是在跟空气解释,又像是在跟猫赔不是,“这回卡紧点,就撞不着了。”
木楔子“咔嗒”嵌进槽里,声音轻得像一片雪花落在棉絮上。
你端着猫粮碗蹲下来时,瓷碗沿磕在青石板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三花猫立刻从旧毛衣窝里探出头,琥珀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碗里的冻干,尾巴尖在砖地上扫出细碎的响。
“小花今天鼻子动得欢,”你指尖轻轻戳了戳它的下巴,声音放得比给清代花瓶补釉时还柔,指腹蹭过它绒毛的动作,像在抚摸一块上好的软玉,“准是馋冻干了。”
猫突然“喵”地应了一声,尾尖顺势缠上你的手腕,像一条毛茸茸的小蛇。
我看见你手背上的浅痕——是前几天给它剪指甲时被误抓的,此刻正被猫肉垫轻轻踩着,粉嘟嘟的肉垫透着一点湿,像你给斗拱模型刷的那层朱砂漆,艳得人心头发软。
你非但不躲,反而把胳膊再往前送了送,任由它用脑袋蹭你的袖口,那处的布料早就被猫蹭得发亮,你却总说“这是它给我盖的章,比任何绣花都金贵”。
阳光突然从云里钻出来,斜斜落在你发顶,把几缕碎发染成了金的。
你往猫碗里撒冻干的动作慢得很,像在数着颗数:
“一颗给你当早饭,一颗留着当午觉后的点心……”
三花猫急得用爪子扒你的裤腿,你笑着拍开它的爪:
“慢点儿吃,又没人抢,一着急就磕着碰着。”
我突然想起,你第一次给猫喂冻干的样子。
捧着说明书研究了半天,说“不能多吃,跟人吃点心似的,得适量”,结果猫没吃几口,你倒蹲在旁边看了半个钟头,直到它舔干净碗底,才像完成了一件大事似的长舒口气。
那时,我就笑你“比照顾我还上心”,你却从背后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晒干的猫薄荷。
“你看,这是给它的,那罐你爱吃的陈皮糖,我放你抽屉里了。”
此刻,猫正叼着冻干往你脚边挪,尾巴扫得你的蓝布围裙轻轻晃,缠枝莲的花瓣在光影里忽明忽暗。你索性盘腿坐在地上,任由猫趴在你腿上啃冻干,指尖顺着它的脊梁骨轻轻梳,动作跟你给老木料打蜡时一模一样温柔,又带着一股不容错漏的认真。
风从木格窗钻进来,带着一点猫薄荷的清香,混着你身上的松木皂味,漫得满阳台都是,像一杯温在炭火上的甜酒,不烈,却暖得人眼睛发酸。
我突然想起,刚把它抱回来那天,你举着一本《猫经》研究到半夜,说“照顾活物比修老物件难,得懂它的心思”。
“你看它吃饭的样子,”你转头冲我笑,眼角的细纹里盛着光,“跟李奶奶家的老母鸡似的,啄两口抬头看看,生怕有人抢。”
三花猫像是听懂了,叼着冻干跑到你拖鞋上啃,尾巴扫得你的裤脚轻轻晃。你索性脱了拖鞋,光脚踩在阳台的青石板上,那是你从老宅拆回来的,“接地气,猫也喜欢”。
那天,我蹲在工作室角落看你给猫做厕所,阳光从气窗斜斜切进来,刚好落在你手里的卷尺上。
银亮的刻度映着你专注的侧脸,睫毛在鼻梁上投下浅浅的影。
你拿着尺子在樟木板上量了又量,铅笔尖在木头上 ,戳出个小坑:
“这里留个十公分的通风口,跟老房子的天窗一个道理,透气才不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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