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亡人”三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烫在云知微的眼底,也烫在她那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风雪呼啸着掠过玄冰碑,将那狰狞的字迹反复擦拭,却只让它们在那幽黑的冰面上显得愈发清晰、愈发刺目。
她是他认定的未亡人。
无论她如何挣扎,如何恨他,如何试图斩断这孽缘,这身份早已如同宿命,刻入了他的骨血,也通过这血泪蛊,丝丝缕缕地缠绕上了她的灵魂。
瘫坐在碑下的积雪中,云知微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痛。极致的绝望如同厚重的冰层,将她所有的感官都冻结、封存。她只是呆呆地看着那碑,看着那并排的“知微”与“未亡人”,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荒诞的默剧。
身旁,沈砚的呼吸声已经微弱得几近于无。那通过血泪蛊链接传来的生命波动,像风中残烛最后一点摇曳的火苗,随时都会彻底熄灭。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体内部那最后一点温热,正在被无情的严寒迅速抽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这冰原同化的、永恒的冰冷。
他要死了。
真的……要死了。
这个认知,没有带来预想中的解脱或快意,反而像是一块巨大的、冰冷的石头,沉沉压在她的心口,让她喘不过气。那些被迫共享的记忆碎片——他剜骨时的麻木,他完成阴婚时的绝望,他独自面对她“遗物”时的悲恸——此刻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与眼前这具即将失去生命的躯体重叠在一起。
恨,依旧在。
可那恨意的缝隙里,不知何时,已渗入了太多别的东西。是目睹他承受非人痛苦的震颤?是对他那扭曲却磅礴执念的一丝理解?还是……一种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这份沉重羁绊即将彻底消失的……茫然若失?
她不知道。
她只是觉得累。前所未有的累。仿佛这短短一生所有的爱恨情仇,所有的挣扎痛苦,都已在这冰天雪地里耗尽了。
风雪似乎小了一些,铅灰色的云层裂开一道缝隙,清冷皎洁的月光,如同天神悲悯(抑或嘲讽)的目光,悄然洒落在这片寂静的冰原上,也洒在了那座矗立的玄冰碑上。
月光接触到碑面的瞬间,异变再生!
那原本只是映照周遭雪景的玄冰碑,在月华的浸润下,碑身内部仿佛有无数细碎的银沙被激活,开始缓缓流动、汇聚!碑面不再仅仅是反射光线,而是……开始自行散发出一种柔和却清晰的、如同水银泻地般的清辉!
更令人惊骇的是,在这清辉的照耀下,玄冰碑光滑的表面上,开始逐渐显现出清晰的、活动的……投影!
不是倒影,而是仿佛将某个时空片段,直接投射在了这碑面之上!
云知微空洞的眼眸,不由自主地被那光影吸引。
碑面上显现的,赫然是她和沈砚的身影!
但那场景,并非此刻的冰原,也并非任何她记忆中的过往。那背景模糊而扭曲,仿佛是在某个意识与现实的夹缝之中。
投影中的“她”,面容因极致的恨意而扭曲,双眼赤红,如同索命的修罗。而“她”的双手,正死死地、用尽全身力气地,扼在投影中“沈砚”的脖颈上!那个“沈砚”,脸色青紫,双目圆睁,写满了痛苦与难以置信,却没有任何反抗,只是任由“她”施为,仿佛早已接受了这命运的裁决。
是她……在杀他。
用最直接、最残忍的方式。
云知微的心脏猛地一缩,呼吸骤然停止。她看着碑面上那个狰狞的、充满杀意的自己,看着那个毫不反抗、引颈就戮的沈砚,一股寒意从灵魂深处窜起,瞬间冻结了她的四肢百骸。
这是……预示吗?是她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欲望投射?还是……这诡异的玄冰碑,映照出了某个尚未发生、却注定会发生的未来?
就在她心神剧震之际,那碑面上的投影,并未结束。
就在“她”死死扼住“沈砚”喉咙,眼看就要将他彻底断送的时刻,异变陡生!
不知是月光角度的细微变化,还是这玄冰碑本身蕴含的诡异力量,那投影的光影,猛地一阵剧烈的扭曲、错位!
原本清晰扼喉的场景,在光影流转间,骤然发生了变化!
“她”那双扼住脖颈的手,在扭曲的光影中,位置似乎……向上移动了少许?而那决绝的、充满杀意的姿态,也在光影的模糊与重叠下,变得……暧昧不清起来。
原本是“扼喉”的双手,在光影错位之后,看上去……竟然更像是……一个用尽了全力、带着绝望与不甘的……拥抱?!
“她”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脖颈,将“他”的头颅紧紧按向自己的肩头!而“他”,那原本写满痛苦与难以置信的脸上,在光影变幻的瞬间,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混杂着痛楚、释然与一丝……扭曲满足的神情?那圆睁的双目,也仿佛微微闭合了一瞬?
扼杀?还是……拥抱?
毁灭?还是……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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