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片像淬了冰的碎棉,往脖子里钻得生疼。韦长军攥着地图,指腹磨着炭笔标的水闸位置——半里外的流民营高墙黑黢黢杵在雪雾里,气死风灯晃出昏黄的光,把守卫的影子拉成地上爬的鬼魅,枪尖挂的冰棱闪着冷光。
“韦大哥,他们站多久了?冰棱都寸把长了!”小桃把快化的糖尾巴往他掌心塞,声音压得像蚊哼。阿旺挑着断杆糖担缩在后面,铜铃晃得闷响:“这么多守卫,我这担子要是被抢,小桃的兔子就没了!”
韦长军示意众人往雪堆后趴,雪粒钻进衣领凉得人哆嗦。他擦了擦短刀,刃口映着雪光:“水闸该人少,但赵管家这老狐狸可能藏话,先审他——敢撒谎,稍后去西山挖人时拆穿。”
小桃娘攥着采药铲,铲柄“周”字硌得手心疼。她走到被捆成粽子的赵管家跟前,声音发颤却咬着牙:“我丈夫左手有蛇咬疤,你把他埋在哪棵槐树下?”赵管家梗着脖子,眼角却往被俘守卫那儿扫了扫,递了个阴恻恻的眼色:“歪脖子槐东第二堆!雪大埋得浅,记不清了!”阿旺嘀咕:“记不清也敢说!”韦长军看在眼里——这老狐狸十有八九是假供,想引他们踩埋伏。
“嘘!灯笼!”小桃突然捂嘴。五个守卫举着灯笼过来,脚步声踩得雪“咯吱”响。阿旺灵机一动,把断杆插雪地里,糖人挂上去,往脸上抹把雪,搓得嘴唇发紫,蹲在路边哼唧:“冻死了……给口热的呗……”
“站住!干什么的?”头领举枪戳来,糖人脑袋“啪”地碎在雪地上。阿旺哆哆嗦嗦递糖:“官爷,我卖糖的,雪大迷路了。”头领嫌恶地扔回去:“滚!这是周主事的地界!”阿旺点头哈腰往东边挪,等巡逻队走远,抹了把汗:“差点戳烂我的担!”韦长军拍他肩:“好样的,把你那烟火信号备好,有事就点。”
一行人往水闸摸去,黄风仙突然从树后闪出来,姜黄劲装沾雪,手里提个冻得发紫的守卫:“刚摸的舌头说,水闸加了四个守卫、两个暗哨,周显说今晚有‘麻烦’。”她冷笑晃了晃哨子:“敢撒谎?我听见他们队长说‘盯死了’!”
小桃娘望着西山啜泣,小桃拉她衣角:“娘,找到爹就带他回家,我留了糖人尾巴。”小桃娘抹泪:“他说采完草就带你来买糖……”韦长军拍她肩:“救下流民,就去给叔修坟立碑,周显的账我们算。”
黄风仙摸了摸左耳银剑耳钉——那是十年前师门被抄时师父塞的,眼底闪过冷光:“我去解决暗哨,长哨是成,短哨是险。”她身形像片黄叶子飘向大树,雪地上只留串浅脚印。没多久,长哨清亮如冰珠砸石板——暗哨没了。
韦长军对阿旺说:“把他俩手脚捆紧,糖块卡紧嘴,拖雪堆后藏着,你躲树后盯,敢动就从背后敲。”阿旺赶紧应着,翻出麦芽糖往两人牙间塞,拖进雪堆后,抄起粗木杆蹲好。
韦长军带小桃娘、小桃往水闸挪。四个守卫缩着脖子聊天,一个骂:“冻得脚趾头快掉了!周主事非让守,流民见了就跑,能有什么麻烦?”另一个抿酒:“后天事成有赏,到时候镇上喝痛快!”小桃娘捡块雪团往草堆扔,“噗”的一声。
“什么动静?”一个守卫刚探头,黄风仙从背后掠过,手刀劈得他闷哼倒地。剩下三个慌了,一个要喊,小桃突然探出头:“不许动!我娘有刀!”声音脆生生的,倒把守卫唬愣了。韦长军趁机冲上去,短刀架他脖子:“放下武器,不然送你见阎王!”
另一个守卫挥刀砍来,小桃娘举着采药铲硬挡,震得手麻却没退:“你们用流民试药,迟早有报应!”黄风仙跳下来,长剑挑飞他的刀:“今天就是报应!”没一会儿,四个守卫全被捆了,韦长军叮嘱阿旺:“别让他们和赵管家凑一起,老狐狸鬼点子多。”
黄风仙撬开水闸锁,缝里透出湿冷空气:“水道通粮仓,‘药引’十有八九在那。”话音刚落,马蹄声和呵斥传来:“李都头来了!周主事催查岗!”她脸色一变,推韦长军进水道:“周显亲信,手段狠!我应付,别出声!”
“哪来的女子?水闸守卫呢?”李都头的声音粗粝。黄风仙粗着嗓子晃了晃杂役腰牌:“采雪水给周主事煮茶,守卫去柴棚烤火了。”李都头要搜身,她躲了躲:“男女授受不亲!耽误了主事用茶,您担待得起?”李都头骂句“啰嗦”,派手下去柴棚,自己带人防正门去了。黄风仙摸了摸渗血的袖口——刚才刀擦过的口子,雪落在上面红得刺眼,她吹了声短哨,轻得像雪粒落地:水道里小心。
水道里黑得很,韦长军举着火把,没走几步就被小桃拽住:“这块板下面有亮!”他撬开木板,底下是结冰的深水,冰面浮着枯骨——翻板陷阱。“踩着我的脚印走!”他示意两人跟上。小桃娘递过浸雪的粗布:“周显用曼陀罗试药,说不定有迷烟。”刚走不远,刺鼻的甜香飘来,三人赶紧捂嘴,脚步加快——闻多了要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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