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要人物悉数登舰,返程命令随即下达。
当那声响彻全舰的宣告渐渐消散后,谁都知道启明星号上,来了一个传说级的大人物。
当战争恶魔还被关在不知何处的监狱时,似乎谁都能站在道德的高地贬低他几句。而真当这个人来到了他们的面前,却无一人敢言。
舰桥笼罩在一片压抑的寂静中,只有控制台发出的规律电子音与引擎的低沉嗡鸣。
官兵们各司其职,专注地监控着面前的屏幕。赵辰罡上将挺立在指挥席前,双手背在身后,他面前的全息星图上,九艘战舰正保持着完美的钻石防御阵型。
就算星舰上来了秦念,他也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赵辰罡指挥道:“保持航向,速度维持在当前水平,所有舰船保持一级战备状态。”
一片静默中,年轻的雷达官突然抬起头,迅速将耳机贴紧耳廓:“报告!维拉尼侦察舰侦测到多重、非相干重力涟漪,模式与‘量子鱼雷’预跃迁特征44%吻合,疑似智械出没。”
赵辰罡立即调出报告图,屏幕上浮现出错综复杂的引力波纹,他眉头紧锁,仔细审视着细节。
“量子鱼雷跃迁会产生单一、高强度引力峰值,而现在是多重、低强度信号,这更符合‘柯伊伯带星际尘埃潮汐效应’。保持阵型,继续航行。”
《星际作战操典》明确规定,“在未100%确认威胁前,应维持阵型以最大化防御效率”。任何仓促的分散都会带来不必要的风险,他不能因为一个疑似信号就轻易改变既定的航行计划。
现在最重要的,是以最快速度返回联盟总部。
舰队缓缓驶入一片陨石带。远处星云散发着朦胧的光芒,斑斓的色彩在真空中流淌,无数星屑在舷窗外静静漂浮,如同被撒向宇宙的钻石尘埃。
舰艇中层的会议室里,柔和的灯光照亮了内部简约的装饰。
杨文渊坐在长桌一端,背后的窗外是缓缓流转的陨石群,星河仿佛触手可及。他将手轻轻压在一叠泛黄的纸质文件上,缓缓推到齐岁面前。
“这是他当年的档案,”他疲惫地抬起眼,望向坐在对面的年轻人,“电子版已经全部被销毁,这是我保留的唯一一份纸质档案。拿去看看,多了解他。”
齐岁接过这叠厚重的文档,指尖能感受到纸张历经岁月后的粗糙质感,那个人五十年前的一切,都被记录在这些泛黄的纸页上。
他抬起头,困惑地看向杨文渊,似乎想要询问什么。但面对这位并不熟悉的联盟秘书长,这位年轻少将最终还是将疑问咽了回去,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杨文渊活了三百多年,历经无数政治风云,哪里看不出齐岁的心事,更何况这个人根本没有掩饰。
他语气平和:“有什么要问的就直言。这次回去,你就是人类最高领袖、联盟的最高军事统帅,不必对我一个联盟秘书长有所顾虑。”
这些沉重的名号落在肩上,齐岁还没有什么实感。但既然答应了秦念,从他手中接过这个位置,要共同面对智械的威胁,他就必须立刻完成身份与思维的转变。
他不再客气,话语直白的近乎刻薄:“五十年前秦念被送上军事法庭,和你有关?”
饶是早有准备,这直白的质问仍像一把利刃,猝不及防地刺入杨文渊心中最痛的伤口。
他艰难地开口:“是我背叛了他,亲手将他送上了军事法庭。我曾经是他的老师,他信任我。”
正因为这份信任,秦念才会如此草率地落入陷阱。
齐岁低垂眼眸,沉默不语,让人看不透他的情绪。
他翻开那份厚重的档案,那个人的传奇人生在泛黄的纸页间徐徐展开。这是无人能及的辉煌历程,直到终结于五十二年前的那个转折点。
档案记载了六十多年前“永恒战争”开启的真正背景。
那时的人类文明远未强大,在各方面都受制于其他先进种族。核心技术被封锁,经济命脉被扼住,物价飞涨,通货膨胀如脱缰野马。
普通民众在高科技与低生活的夹缝中挣扎,贫民窟与摩天大楼并存,霓虹灯下是无数麻木的面孔。
这就是一个典型的赛博朋克地狱。
就在这至暗时刻,一个人站了出来。秦念以宇宙战略资源“零素”为突破口,点燃了战火。
【为了不受屈辱,为了人类的荣耀,我们必将屹立于宇宙的顶点!】
这句简单的宣言,以白底黑字的形式呈现在档案页上,依然带着当年的温度。齐岁能感受到文字背后奔涌的热血,一瞬间仿佛被拉回了那个征战星海的年代。
如此黑暗,又如此耀眼。
齐岁第一次深刻体会到,为什么那么多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都将秦念视为信仰。如果他也是其中一员,怎能不为这样的理想而痴狂?
然而,这样一位传奇人物,最终败得如此草率。
“把他的一切都告诉我,杨秘书长。”齐岁的语气比之前冷静了太多,曾经对秘书长的敬意正在悄然消退,“我认同他的理想,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我绝不会背叛他。”
杨文渊几乎立刻就察觉到了齐岁隐含的敌意,顾不得齐岁话中的嘲讽,他的目光骤然锐利,仔细审视着眼前的年轻人。
齐岁坦然地任他观察。
杨文渊看到了齐岁不为人知的一面,那个沉默可靠、一针见血的年轻将领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冷酷无情,有着与秦念如出一辙的高高在上的姿态。
他猛然间意识到了一点:这两个人,恐怕是同类!
或许秦念早就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选择这个人,还在静寂点做出那些亲近的举动!齐岁不是牺牲品,而是秦念看重的同盟。
杨文渊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肩膀无力地松垮下来。
可那又怎样?就算恶魔再多一个,也与他无关。他没有资格再插手此事,也没有资格站在秦念身后。
他弯腰从脚边费力地提起一个黑色金属箱,一声沉闷的声响后,将它放在了桌子上。箱子表面没有任何标识,只有岁月留下的细微划痕。
和之前在静寂点中,秦念用来装虚空坍缩炸弹的是同一个型号的箱子。
“不用担心,这不是炸弹。”杨文渊用力将箱子推给齐岁,“如果秦念问你要它,就给他。但是记住,提醒他少使用,虽然这恐怕没什么用。今后他的事情,只能拜托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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