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缝里的红光慢慢流动，那根用人骨头串成的幡一点点升起。陈默站在原地没动，右手还有被黑血烧过的痕迹，八骨戒贴在手背上，轻轻发抖。
他没动。
呼吸很轻，几乎听不见。舌头突然疼了一下——他已经咬破了嘴里的皮。疼让他清醒过来，左眼里浮现出细小的骨纹，又慢慢沉下去。
阿渔感觉不对，往前走了一步，耳后的银白鳞片一闪，抬脚就要冲上去。
“别动！”陈默低声喊。
但已经晚了。
万魂幡顶上那颗干枯的眼珠突然转动，死死盯住她。幡布自己飘起来，上面的名字一个接一个亮起，一股大力从裂缝里传来，像有无数只手在拉她的魂。
阿渔没退。
她大吼一声，甩出龙尾砸向城主胸口。可就在碰到的一瞬间，幡布卷了过来，缠住她的尾巴。黑色符文钻进鳞片，龙血一点点被抽走，渗进幡里。
“啊！”她闷哼一声，膝盖一软，跪在地上。
陈默眼睛一紧，脊椎里十二根骨链猛地弹出，在身前连成一张网。幽蓝火焰顺着铁链接燃，挡住那股吸力。
他的目光盯着城主的脸。
这张脸原本是散修城主的，现在却透着死气。眉心嵌着半块碎玉牌，花纹和玄明子、血罗刹手里的残片一样。
“你不是他。”陈默说，声音很冷，“你是借尸还魂的邪祟。”
城主笑了，嘴角裂到耳朵，声音像是从地下冒出来的：“三百年等的就是这一刻。”
话刚说完，万魂幡剧烈晃动。裂缝里传来哭喊声，名字不断亮起又被吸进去。地面开始震动，沙石浮在空中。
陈默左手抓住剑匣的铁链，手指用力到发白。他知道不能乱来。一旦控制不住力量，焚天骨狱会反噬自己，别说救人，站都站不稳。
可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一丝气息——非常弱，却熟悉得让他心跳停了一拍。
柳菁。
那个从小被村里叫灾星的女孩，那个在他最危险时递给他药草的人。她的魂，竟然也被炼进了这幡里。
他呼吸一滞。
左眼的骨纹又浮现出来，比之前更清楚，几乎要破皮而出。体内的灵气乱了，骨火开始乱窜。
“陈默！”阿渔咬牙喊他，“别看它！那是陷阱！”
城主冷笑：“怎么？认出来了？十万魂都是自愿献祭的。她死前还在喊你名字，真是痴情。”
陈默拳头紧紧攥住，指甲掐进掌心。
他想起枯河村那个雨夜，柳菁把草药塞进他手里，说：“你不是灾星。”后来她被关进祠堂，再也没出来。他一直以为她死了，没想到她的魂早就被炼成了祭品。
“你说……自愿？”他终于开口，声音冰冷。
“不信你可以听。”城主抬手，万魂幡轻轻一抖。
一道声音传出来——是柳菁的。
“求你们放了陈默……我愿意用命换他活……”
陈默瞳孔一缩。
下一秒，他迈出一步。地面裂开，骨刺从脚下刺出，直奔城主喉咙。可还没碰到，就被幡布拦下，转眼化成黑烟。
“没用的。”城主笑，“万魂幡已成，十万魂为引，只要再炼一个心象领域者，我就能重登仙位。”
说完，幡面转向陈默，吸力突然变强。
陈默脚下一滑，差点摔倒。他立刻咬舌，血腥味冲上来，勉强站稳。骨链织的火网撑得更紧，火焰从幽蓝变成金黄。
阿渔还在挣扎。龙尾上的符文越陷越深，脸色越来越白。
“放开她。”陈默说。
“那你来换。”城主伸手，“交出八骨戒，自己走进幡里，我就放她。”
陈默不动。
他在等机会。
城主觉得他动摇了，咧嘴笑：“怎么样？为了救一个女人，值得吗？当年你为了她敢跟全村作对，现在呢？”
陈默缓缓抬起右手。
一枚枚八骨戒浮现在掌心，排成一圈。戒指发出微光，和万魂幡微微呼应。
城主眼神变了：“你敢毁契？”
陈默没回答。
他低头，对着剑匣的铁链狠狠咬下去。牙齿咬破皮肤，鲜血顺着铁链滴落，落在裂缝边上。
血一落地就烧了起来。
不是幽蓝，也不是金黄，而是白色的火。
这是焚天骨狱真正觉醒的标志。
城主终于变色：“不可能！你还没集齐八戒！”
“我不需要全部。”陈默抬头，左眼的骨纹完全显现，像刻进肉里，“只要一枚，就够你受。”
他五指一收，八骨戒融合成一个，套上食指。戒指裂开一条缝，渗出暗红血丝。
这是用自己的血强行激活骨尊传承的禁术。
万魂幡剧烈摇晃，名字疯狂闪烁。柳菁的名字突然亮起，光比别的魂都强。
“住手！”城主怒吼，挥幡打向陈默。
骨链迎上，火网炸开。两股力量撞在一起，气浪掀翻周围的断墙。
陈默被震退三步，右腿旧伤裂开，血浸透裤子。但他没停，左手猛地拽起铁链，甩向万魂幡杆。
铁链缠住骨杆，他借力跳起，扑向城主。
“你要炼魂？”他哑着嗓子说，“那今天，先炼你自己。”
说完，他握紧拳头，骨火凝聚，狠狠砸向城主胸口。
城主抬手挡，掌心出现护盾。可拳头还没到，护盾先裂。骨火爬上手臂，皮肉瞬间焦黑。
“啊——！”城主惨叫。
万魂幡失去控制，幡布松了。阿渔趁机抽出尾巴，滚到一边，大口喘气。
陈默落地，单膝撑地。他抬头看向万魂幡，看着柳菁的名字。
那道光还在。
很弱，但没灭。
他慢慢站起来，右手抓紧铁链，八骨戒在指尖转动。风吹过脸，划过眉上的旧疤。
他没说话。
只是把戒指紧紧握在拳中，指节发出轻微的响声。
远处一片死寂，只有幡布在风中猎猎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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