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脚步声踏碎了大堂内的死寂。
光线被堵住,一道魁梧的身影横在门口。
铁山提着那根还沾着湿泥的红漆哨棒,大步入内,甲叶摩擦声刺耳。
他在林昭身后站定,抱拳,声如洪钟。
“报!”
林昭没回头,视线依旧停留在李东阳那张阴晴不定的脸上。
“讲。”
“工部甲字库已全数接管。”
铁山的声音在大堂横梁间回荡,震得人心头发颤,“有几个不长眼的想硬闯,属下怕他们手脚粗笨弄坏了账册,便请他们去墙根底下躺着了。”
“做得好。”
林昭微微颔首,语气温和得像是在拉家常,“特别是防火防盗,务必上心。工部最近流年不利,咱们得替尚书大人把家底守好了。”
李东阳扶着椅背的手背暴起青筋,指节泛白。
他没有瘫软,反倒强撑着一口气挺直了脊梁,目光如刀子般在林昭身上剐过。
“林昭。”
老尚书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破风箱在拉扯,“你这是明抢。大晋立国百年,从未有过都水司强封六部库房的先例!你就不怕御史台的折子把你淹了?”
“尚书大人多虑了。”
林昭摊开双手,神情坦荡,“下官这是急公好义。您方才也说了,工部人手紧缺。都水司别的没有,就是闲汉多。帮您把这些陈年旧账搬回去整理,既省了您的心,又免得这库房年久失修,万一哪天走了水,或是遭了虫蛀,那可就是死无对证了。”
说到“走水”二字,林昭特意顿了顿,目光扫过李东阳略显僵硬的面皮。
李东阳眼皮猛地一跳。
那把火,他确实想放。
只要林昭前脚走,后脚甲字库就会意外失火。
可眼前这个少年,动作快得像只闻到腥味的猫,根本没给他留半点转身的余地。
林昭不再看他,转身,大袖一挥。
“都水司所属听令!所有账册即刻装车,贴上封条。谁敢阻拦,以妨碍公务、销毁罪证论处!”
“是!”
吼声如雷,震得大堂屋顶灰尘簌簌而落。
李东阳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群如狼似虎的黑衣汉子,将一箱箱关乎工部生死的账册搬出大门。
每一口箱子落地的闷响,都像是砸在他心口上的重锤。
王谦缩在柱子后面,面如土色,连呼吸都刻意压低了三分。
待最后一口箱子搬空,林昭才转过身,对着面色铁青的李东阳行了一个标准的下官礼。
“尚书大人,借据下官就不写了。等账查完了,若是工部没欠钱,下官自当负荆请罪。”
他直起身,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袖口,“不过,下官觉得,咱们很快就会再见。到时候,希望尚书大人的茶,还是热的。”
林昭走了。
二十名手持哨棒的悍卒开道,十几辆大车押后,浩浩荡荡碾过棋盘街的青石板。
只留给工部一地鸡毛。
……
都水司衙门,偏厅。
几十口大红樟木箱子堆积如山,将原本宽敞的厅堂堵得严严实实。
许之一围着箱子转了三圈,脸色比吃了苦瓜还难看。
“大人,您这是把工部的地皮都刮回来了啊……”
他随手掀开一口箱子,霉味扑鼻而来。里面密密麻麻全是发黄的账本,随便抽出一本,纸张脆得差点掉渣。
“这么多账,别说咱们几个人,就是把户部那帮算盘精全借来,没个三年五载也理不清。”
许之一把账本扔回去,一脸绝望,“这要是算错一笔,李东阳那老狐狸肯定反咬一口,告咱们诬陷。”
孙铁算也是一脸呆滞。
他爱钱,也爱算账,但这浩如烟海的工作量,让他头皮发麻。
“大人,这……无从下手啊。”
孙铁算下意识拨弄着手里的算盘珠子,“光是分类造册,恐怕就得耗上半个月。”
宋濂放下茶盏,眉头紧锁:“大人,此举虽然解气,但也行险。李东阳绝不会善罢甘休,若是我们在限期内查不出实据,强抢六部档案的罪名,皇上那边不好交代。”
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林昭身上。
林昭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一块温润的玉佩,神色轻松。
“谁说我们要全查?”
他将玉佩往桌上一扣,站起身走到箱子前,手指敲击箱盖,发出笃笃脆响。
“李东阳以为我会用笨法子,一笔一笔核对这十年的烂账。他甚至准备好了几百个替罪羊等着我。”
林昭转身,视线落在孙铁算身上。
“但我们不需要。”
“找个线头。只要扯出这根线头,整件衣裳就会散架。”
许之一和孙铁算对视一眼,满眼茫然。
“大人,线头在哪?”
林昭走到书案前,铺纸,提笔。
墨汁饱蘸,笔锋落下。
“昭武十五年,京通河西段修缮。”
孙铁算双手接过宣纸,借着烛光辨认:“大人,这只是个寻常工程。京通河年年修,这能有什么猫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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