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出发的决定已下，小院里的气氛却有些微妙的凝滞。
午后，阳光正好，顾云初难得没有在静室打坐，而是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为丫丫演示如何用灵力小心翼翼地托起落叶，让其旋转。
丫丫看得目不转睛，小脸上满是专注和跃跃欲试。
赤练翘着二郎腿，靠在廊柱上，手里把玩着一枚火红色的灵果，眼神却时不时瞟向院子另一角，嘴角噙着一丝看好戏的笑意。
慧觉则在慢悠悠地打扫着院子，听他说这是什么？
感悟人生！
而院角，林风、苏婉和赵虎三人正聚在一起。
林风似乎在低声解释着什么，表情有些无奈，又带着惯有的温和。
赵虎抱着臂，眉头微皱，看看林风，又看看别过脸去的苏婉，一副不知该帮谁的样子。
而苏婉，平日里总是带着甜美笑容的脸庞此刻却绷得紧紧的。
眼圈微微泛红，低着头，用力揪着自己的衣角，显然是在闹别扭。
“苏师妹，水姑娘她只是感激前辈们的相助，并无他意。我救她也只是碰巧，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林风的声音温和，试图讲道理。
苏婉猛地抬起头，声音带着一丝委屈的哽咽：
“是是是，林师兄你侠义心肠，救了位天仙似的姑娘，人家还要专门来感谢，还要雇请前辈们护送！
她那么厉害，怎么就需要我们护送了？”
她这话带着明显的醋意不安。
水云漪的容貌、气质和那隐约透出的不凡背景，都让苏婉感到了压力。
林风揉了揉眉心，耐心道：
“水姑娘是遭人暗算与护卫失散，如今伤势未愈，寻求庇护是人之常情。前辈们答应护送，自有考量，我们听从安排便是。”
“听从安排？林师兄，你是不是觉得她比我懂事？比我会说话？”
苏婉的委屈更甚，声音也拔高了一些，
“我知道我笨，修为也不高，不像她……”
“苏婉！”
林风打断她，语气依旧温和，却带上了几分认真，
“你怎可妄自菲薄？你我同门多年，我何时觉得你不好？只是此事关水姑娘安危，并非儿戏，莫要任性。”
他这话本意是安抚，点明事情的严肃性，但听在正处于敏感时期的苏婉耳中，却成了责备她“任性”、“不懂事”。
苏婉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她猛地站起身，带着哭腔道：
“是！我任性！我不懂事！我比不上你的水姑娘！你去找她好了！”
说完，她转身就要跑开。
“苏师妹！”赵虎急忙想拦。
一直安静看着落叶旋转的顾云初，此时却淡淡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道心不稳，何以望远？”
她的目光平静地落在苏婉身上，没有责备，也没有偏袒，只有一种洞悉本质的淡然。
苏婉的脚步猛地顿住，身体微微僵硬。
顾云初继续道，语气依旧平淡：
“他人是镜，照见的，是你自己的心。若因外物而动摇了自身，你的道，又在哪里？”
她的话如同冰水，浇在苏婉激动的心头。
苏婉愣在原地，是啊，她刚才在做什么？
因为一个突然出现的、优秀的女子，就如此失态，甚至对一直照顾自己的师兄发脾气……
这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林风也因顾云初的话而怔住，他看向泪眼婆娑的苏婉，眼中闪过一丝懊恼和更深的理解。
他方才只想着讲道理，却忽略了师妹的感受。
赤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咬了一口灵果，含糊不清地说：
“小丫头，听你顾前辈的没错。
男人嘛，有时候是挺迟钝的，但为个外人跟自己人置气，不值当。你看这家伙，”
她指了指林风，
“他要是真对那水姑娘有什么心思，还能在这儿跟你费这么多口舌？早屁颠屁颠跟人家套近乎去了！”
赤练的话粗俗却直指核心。
林风闻言，脸上顿时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连忙对苏婉摆手：
“苏师妹，赤练前辈说笑了！我绝无此意！”
苏婉看着林风急切解释的样子，又回想他平日对自己的照顾，心中的委屈和怒气忽然就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羞愧。
她确实……反应过度了。
慧觉此时也放下扫帚，双手合十，温和道：
“苏小施主，赤练施主话糙理不糙。
林小施主秉性纯良，待人真诚，此乃优点，而非过错。
重要的是，你们师兄妹之间的信任与情谊，莫要因外缘而蒙尘。”
连丫丫都停下了玩落叶，眨巴着大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虽然不太明白大人们在说什么，但还是奶声奶气地学着顾云初的语气，对苏婉说：
“苏姐姐，不哭哦，要……要道心稳！”
童言稚语，让原本有些凝重的气氛瞬间缓和了不少。
苏婉破涕为笑，用手背擦了擦眼泪，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声道：
“对不起，林师兄，是我……是我太小心眼了。”
林风松了口气，连忙道：
“无妨，是我考虑不周，没顾及你的感受。”
他看向顾云初几人，郑重行礼：
“多谢前辈们点拨。”
顾云初微微颔首，不再多言，继续低头引导丫丫控制灵力。
对她而言，这只是修行路上常见的心境波澜，点破即可，无需过多介入。
赤练嘿嘿一笑，凑到顾云初身边，传音道：
“怎么样，这瓜吃得可还满意？年轻真好啊，这点小事都能闹一出。”
顾云初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同样传音回道：
“你若闲得慌，不妨去打听一下天澜城水家。”
“得令！”
赤练眼睛一亮，立刻来了精神，
“包在我身上！保证把这小美人的底细摸得清清楚楚！”
她最喜欢这种带点“八卦”性质的任务了。
一场小小的风波，在顾云初几句点拨和众人或直白或温和的劝解下，悄然平息。
苏婉和林风之间的那点芥蒂似乎也随之消散，甚至因为这次小小的冲突，关系反而比之前更坦诚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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