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南州后，车队继续沿着苏晚晚规划的路线不紧不慢地前行。看过了江南的烟雨，尝过了塞北的炙肉，他们的足迹渐渐遍布多年前曾向往却无暇驻足的地方。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苏晚晚隐约察觉到一些变化。
那是一个微风和煦的午后，马车行驶在一条林荫道上，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车厢内投下晃动的光斑。萧景玄正闭目养神，苏晚晚则靠在他肩上翻着话本子。忽然，她心血来潮，像过去无数次那样，习惯性地想去“听听”他在想什么。
她集中精神，做好准备接收那熟悉的、带着他独特频率的“信号”。
然而，脑海里一片宁静。
没有关于路线规划的思忖，没有对她手中话本内容的暗中好奇，甚至没有对她靠着他肩膀重量的一丝计量——什么都没有，只有他平稳悠长的呼吸声近在耳边。
苏晚晚愣了一下，不由得坐直了身体。
【咦？信号中断了？】她心里嘀咕，【难道是距离不够近？】她不信邪地又往他身边凑了凑，几乎把耳朵贴到了他胸膛上，能清晰地听到他有力的心跳。
依旧一片寂静。
萧景玄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惊醒，睁开眼，垂眸看着几乎趴在自己怀里的人，眼中带着询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苏晚晚连忙坐好，脸上有点发烫，【总不能说我在偷听你心里话没听到吧？】她胡乱找了个借口，“就是……好像有只虫子飞过去了。”
萧景玄挑了挑眉，显然不太信这个拙劣的借口，但他没有追问，只是伸手替她理了理蹭乱的发丝，然后很自然地重新将她揽回自己肩上靠着。“歇会儿。”
苏晚晚靠着他，心里却翻腾起来。【怎么回事？读心术坏了？没电了？还是……信号屏蔽了？】
她开始有意识地进行“测试”。
几天后，在他们下榻的一处临水客栈里，苏晚晚故意指着一盘看起来十分可疑的、当地特色的“油炸昆虫”对萧景玄说：“陛下，您尝尝这个？看起来……很酥脆！”
她紧紧盯着他，试图捕捉他内心必然会出现的抗拒、嫌弃或者对她品味的无奈吐槽。
萧景玄面不改色地看了一眼那盘虫子，然后用筷子夹起一只，在苏晚晚震惊的目光中，真的放进了嘴里，细细咀嚼后，评价道：“尚可，酥香。” 表情平静无波，仿佛吃的不是虫子，而是寻常糕点。
苏晚晚：【！！！】 【不是吧？！您老人家内心这么淡定的吗？！连句‘成何体统’都没有了？！这不符合您的人设啊！】
又过了些时日，他们乘船沿着一条大江顺流而下。夜间，苏晚晚站在甲板上看星星，江风带着水汽，有些凉意。萧景玄拿着披风走出来，默默为她披上。
苏晚晚故意打了个喷嚏，缩了缩肩膀，心里想着：【好冷好冷，快抱抱！】
按照以往，他就算不行动，心里也该有点诸如【明知夜寒，也不多穿些】的念叨。
然而，萧景玄只是站在她身侧，与她一同望着星空，手臂自然地环住她的肩膀，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用体温温暖她。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任何内心的“OS”辅助。
苏晚晚靠在他温暖的怀里，看着漫天繁星，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是“信号”中断了，也不是他内心戏变少了，而是她那个时而灵验、时而不灵，伴随她走过恐慌、帮她读懂真心、甚至在关键时刻救过他们性命的神奇读心术，正在悄无声息地……离她远去。
意识到这一点的那一刻，她的心情有些复杂。像是陪伴多年的老友不告而别，有点空落落的。以后，再也听不到他那些表面冷静、内心翻江倒海的吐槽了；再也无法在他口是心非时，精准地戳破他的小心思了；再也享受不到那种“我知你心”的独特亲密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萧景玄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情绪细微的变化。
苏晚晚抬起头，在朦胧的夜色中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坦白：“陛下，我好像……听不到您心里在想什么了。”
萧景玄闻言，环着她的手臂微微收紧，沉默了片刻，才道：“何时的事？”
“就最近……感觉越来越模糊，今天好像……彻底听不到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失落。
出乎她意料的是，萧景玄并没有表现出惊讶，反而像是松了口气般，低声道：“如此也好。”
“嗯？”苏晚晚不解。
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声音在夜风里显得格外温柔：“那些嘈杂心声，不听也罢。朕所思所想，何须借它物传达？”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笃定，“你在朕身边，朕在你眼里，足矣。”
苏晚晚怔住了。
是啊，不知从何时起，她早已不需要依赖读心术去猜测他的心意了。
他一个眼神，她就知道他是赞同还是反对；他眉头微蹙，她就知道他是在担忧还是在思考；他唇角那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她就能分辨出他是觉得好笑还是无奈。同样，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他也总能精准地捕捉到背后的情绪，并及时给予她最需要的回应——或是一个拥抱，或是一句安抚，或是一次纵容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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