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双喜腿一软就跪了下去,浑身筛糠似的抖:“大、大爷饶命,我就是路过,啥也没看见……”
独眼龙朝旁边两个汉子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刻上前把刘双喜捆了个结实。他被拖到棺材边,一股恶臭扑面而来——棺材里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盗墓贼正从尸体身上往下扯件还算完好的绸缎褂子。
“看清楚了?”独眼龙用撬棍挑起刘双喜的下巴,逼着他往棺材里看,“这世道,活人不如死人值钱。但死人的财,也不是谁都能碰的。”他突然凑近,黑布下的窟窿对着刘双喜的脸,“今天放你走,要是敢把这事捅出去,不管你躲到天涯海角,我都能把你扒皮抽筋,扔进这棺材里陪他作伴。”
刘双喜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点头:“不敢,我绝对不敢……”
独眼龙挥了挥手,两个汉子解开他的绳子,却踹了他一脚:“滚!再让我看见你,直接埋了!”
刘双喜连滚带爬地跑,不敢回头。直到跑出老远,还能听见身后传来铁锹挖土的声音。他瘫在地上大口喘气,喉咙里又干又疼,眼前阵阵发黑。
日头已经爬到头顶,晒得地面蒸腾起热气,"远处的河床像块龟裂的铜镜",他挣扎着站起来,刚走两步,就看见前方的土路上倒着个孩子,身子已经被晒得干瘪,手里还攥着半块啃剩的树皮。
刘双喜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捂住嘴,眼泪混着汗水流下来。怀里的粗瓷碗硌得他心口生疼,他摸出碗来,在毒辣的日头下,碗底的裂纹愈发清晰,像一张咧开的嘴,无声地嘲笑着这炼狱般的世道。日头毒辣得像要把人烤出油来,刘双喜瘫在一棵枯死的槐树下,树皮糙得磨破了他的后背,可他连挪动的力气都没有,起初只是隐隐作痛,如今每喘口气都像有把钝刀子在肋间来回锉,眼前总晃出王小英和孩子们的影子。
他摸出怀里的粗瓷碗,碗沿被他摩挲得发亮。这会子倒不觉得硌得慌了,反而像块烙铁,烫得他心口发紧,这可是他这一路上唯一值钱的家伙。
英子这会子在干啥?家里就那点存粮,怕是早就见了底。三个娃正是能吃的年纪,拴柱最小,饿极了就抱着娘的腿哭,她会不会正背着孩子,往地里刨那些早就晒得干硬的野菜根?
他想起平安护着弟弟时那副小大人模样,可终究是个七岁的娃。疤痢眼那帮人凶神恶煞的,见了他会不会动手?还有保田,上次被邻村孩子推搡了一把,哭着回家找娘,这会子要是被讨债的吓唬,怕是要吓得夜不能寐。
喜平哥呢?他那身子骨,平日里扛袋粮食都得歇三回。自己跑了,疤痢眼会不会迁怒于他?想起喜平哥总往家里送些自己舍不得吃的窝头,想起他后背那道永远直不起来的弯,刘双喜的心像被一只手攥住,疼得喘不上气。他甚至不敢深想,怕那些可怕的猜测变成真的——喜平哥会不会被打?家里那扇摇摇欲坠的门,还能挡住多少次踹门声?
风卷着热浪刮过,带着远处河床干裂的土腥味。他望着茫茫荒原,突然觉得自己像片被狂风卷走的枯叶,连回头看看家的勇气都没有。
"要是我没去赌......"他把脸埋在膝间,眼眶灼痛却流不出泪。破碗突然变得滚烫——他必须活着回去,哪怕像条丧家之犬。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淌,滴在粗瓷碗上,顺着那道裂纹缓缓渗开,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远处隐约传来风声,像是有人在哭,又像是荒原上饿狼的嚎叫。他猛地抬头,警惕地望向四周,怀里的碗被攥得更紧了——他必须活下去,哪怕像条丧家之犬,也得活着回去看看,看看家里人是不是还安好。这个念头像颗火星,在他快要熄灭的心里,勉强燃出一点微弱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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