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风总算卸了冬日的凛冽,裹着些微暖意掠过黑松沟的山梁。崖边的积雪开始消融,顺着岩缝往下淌,在山根处积成一汪汪浅潭,映着头顶渐蓝的天。刘双喜扛着根新伐的松木往沟里走,裤脚沾着些未化的雪粒,走得急了,额角竟沁出层薄汗——这在腊月里是绝无仅有的事。
“老刘,这边!把木料搭在墙根下!”吴新辉站在沟谷中间的空地上喊,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褂子,袖子挽到肘弯,露出结实的胳膊,正指挥着狗娃把一堆砖块码齐。狗娃已经是个大小伙子了,正是力圆的时候,抱着两块胡基快步走,蹭得他衣襟上沾了层灰,也顾不上拍。
刘双喜把松木放下,喘了口气,顺着吴新辉指的方向看过去。那片空地原是块荒坡,现在已经清出了平整的地基,柳擎苍正蹲在地基边,手里拿着根木尺量尺寸,贺俊刚则扛着锄头,在旁边修整土埂,两人时不时凑在一起低声商量,偶尔传来几句争执,又很快被笑声盖过。
“老吴,这学校真要盖在这儿?”刘双喜走过去,看着地基的规模,比原来的窑洞大了近两倍,心里不由得犯嘀咕。他还记得原来的学校,就在村西头的土窑里,洞口矮得要弯腰才能进去,里面就摆着两块石头当桌子,陈静带着栓柱、大牛几个孩子,挤在昏暗的光线下念书,刮风时窑顶还往下掉土渣。
吴新辉直起身,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灰:“可不是嘛!开春后又多了三个孩子,窑洞里连转身的地方都没有了,陈静同志跟我提了好几回,说孩子们写字都得错开身子。”他往远处望了望,目光落在村东头的方向,“我跟上面打了报告,批了些木料和砖块,咱们自己动手,给孩子们盖个亮堂的学堂。”
正说着,柳擎苍走了过来,手里的木尺还夹在胳膊下:“地基已经量好了,按这尺寸,盖三间土坯房没问题,前面再留个院子,孩子们下课能跑着玩。”他年纪稍长,脸上刻着些风霜,说话却中气十足,“贺俊刚去后山拉瓦片了,张木匠也说下午就来,咱们争取十天内把房子盖起来。”
刘双喜听着,心里顿时热了起来。他想起栓柱每晚趴在煤油灯下,捧着那本卷了边的课本念拼音的模样,孩子总说“窑洞里太暗,字都看不清楚”,现在能有新学堂,栓柱肯定高兴坏了。“那咱可得加把劲!”他撸起袖子,走到堆砖的地方,抱起两块胡基就往地基边走去。
狗娃见了,也跟着加快了脚步,嘴里还喊着:“刘叔,我跟你比赛,看谁搬得多!”
吴新辉看着两人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又弯腰拿起锄头,帮着柳擎苍平整地面。山风拂过,带着些草木的清香,远处传来贺俊刚赶车的吆喝声,还有几只麻雀落在旁边的树枝上,叽叽喳喳地叫着,整个黑松沟都像是活了过来,满是春日里的热闹劲儿。
往后的十来天,黑松沟的人几乎都围着新学校转。张木匠带着他的徒弟,在院子里支起了木工架,锯子“吱呀吱呀”地响,刨花像雪花似的落在地上,没几天就堆起了一小堆。他手艺好,做的桌子方方正正,椅子也结实,还特意在桌角处磨了圆,怕孩子们磕着碰着。
陈静也没闲着,每天都会来工地转两圈。她穿着件浅蓝色的布衫,头发用一根素色的布条束着,看着工人们砌墙、上梁,眼里满是期待。有时候见大家忙得顾不上喝水,她就提着个水壶过来,给每个人倒上一碗,轻声说:“辛苦大家了,歇会儿再干。”
栓柱放学回来,也总爱往这儿跑,帮着递递钉子、搬搬木屑,累了就坐在旁边的石头上,看着新学校一点点成型。有一次,他指着刚砌好的窗户问陈静:“静姐,以后我们就在这儿上课吗?这窗户好大,肯定很亮堂。”
陈静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是啊,以后咱们就在这儿上课,还能在院子里跳绳、捉迷藏,好不好?”
栓柱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好!那我要跟大牛、丫蛋他们说,让他们也来看看!”
终于,在第十天的下午,新学校的最后一片瓦片也盖好了。三间土坯房并排立着,墙面抹得平平整整,窗户上糊着新的白纸,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院子里,张木匠做的六张桌子、十二把椅子整整齐齐地摆着,桌腿上还刷了层清漆,透着股木头的清香。
吴新辉站在门口,看着这崭新的学校,心里满是欣慰:“总算盖好了,陈静同志,以后这学校就交给你了。”
陈静走进教室,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面上,形成一片片光斑。她走到黑板前,拿起粉笔,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一笔一划地写下了“a、o、e”三个拼音字母。粉笔划过黑板的“沙沙”声,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她看着那三个工整的字母,忽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在这偏远的黑松沟,终于有了一间像样的学堂,孩子们也能像城里的孩子一样,好好学知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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