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后堂,夜风拂面,带来一丝清凉。萧何看着身旁步履沉稳的赵政,低声道:“赵兄,此举是否…太过温和?留下他,终是隐患。犹如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
赵政脚步未停,目光投向夜空中那轮被薄云遮掩的弯月,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带着冷峭意味的弧度:“杀他,易如反掌。”
萧何心中一凛。
“然其位,乃朝廷所授。”赵政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擅杀县长,形同谋逆,必引郡守乃至朝廷问责。眼下时局动荡,过早暴露你我,非智者所为。留他在这位置上,做个泥塑木偶,你我行事,反而名正言顺,可借他之口,行我之事。”他顿了顿,侧头看向萧何,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精光,“何况,握其罪证,他便是现成的挡箭牌。若郡守怪罪下来,或将来有事需顶罪,自有他去扛。”
萧何闻言,默然片刻,心中已是波澜万丈。此等手段,绝非寻常小吏能想、敢为。这已不仅仅是智慧,更是深谙权力游戏规则的、属于上位者的冷酷与缜密。他再次确认,眼前之人,绝非凡俗。
‘高,实在是高!’萧何内心叹服, ‘不仅占了实惠,还找了个背黑锅的!这份心黑脸皮厚的功夫,我萧何怕是再学十年也赶不上。’
与此同时,后堂内的张平县令,正对着一旁架子上的古董花瓶运气。他越想越憋屈,猛地抬起脚想踹过去,脚到半空却硬生生停住——这花瓶值不少钱呢!他悻悻收回脚,转而抓起几案上一把廉价的蒲扇,狠狠摔在地上,又踩了几脚,仿佛那蒲扇就是赵政的脸。
‘赵政!竖子!欺人太甚!’他内心咆哮,‘等着!等这事风头过去,等郡守那边的回信!定要你好看!’发泄一通后,他看着地上破烂的蒲扇,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涌上心头。他颓然坐倒,开始认真思考,是不是该把老婆藏的私房钱找出来,提前打点一下郡守的关系了…
而此刻的赵政,已回到自己的值房。他并不知张平正在拿蒲扇撒气,即便知道,也只会嗤之以鼻。他坐在案前,铺开一枚空白竹简,取笔蘸墨。萧何安静地立于一旁,准备记录指令。
然而,赵政的笔尖悬在半空,却久久未落。他的眉头微蹙,似乎在斟酌词句。
萧何有些疑惑,试探道:“赵兄,可是在思考从何处着手整顿?”
赵政摇了摇头,目光依旧停留在竹简上,语气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嫌弃?“非也。吾是在想,此地竹简质地粗劣,刻刀亦不够锋利。记录政务,效率低下,谬误频出。待日后…”他顿了顿,将“待朕重掌天下”这几个字咽了回去,改口道,“待时机成熟,需寻更佳书写之物,与更便捷之工具。”
“……”萧何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这位的关注点,是不是有点太超前了?现在难道不是应该先考虑如何巩固权力、应对郡守吗?
赵政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放下笔,淡淡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政务之弊,半在人事,半在工具。萧兄,且看日后吧。”
他没有再多做解释,重新提笔,开始口述一条条清晰明确的指令。从刑名案卷的复核,到仓廪账目的新式登记法(他称之为“四柱清册”),再到城防巡哨的调整…思路清晰,直指要害。
萧何收敛心神,奋笔疾书。他看着竹简上逐渐增多的、蕴含着革新意味的指令,仿佛看到一股沉稳而强大的力量,正悄然注入沛县这潭死水之中,即将掀起难以预料的波澜。
值房的烛火,直至深夜方才熄灭。
当赵政踏着星光回到简陋的居所时,隔壁传来一阵响亮的鼾声,抑扬顿挫,极具穿透力。是刘季。赵政脚步微顿,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那堵薄薄的土墙。
明日,需令人寻些隔音之物。他冷静地想道,若日日闻此鼾声,于颈椎无益。
夜空下,沛县静默无声。但权力的格局,已在今夜悄然颠覆。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远方酝酿,而沛县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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