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增还想再劝,项羽却已转过身,目光重新投向案上的地图,显然不欲再谈。范增望着项羽伟岸却固执的背影,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那叹息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充满了无力回天的悲凉。
听松苑内,喧嚣一直持续到申时(下午三点到五点)。美人们累了,乐师也乏了,刘邦也似乎终于“酒力不支”,挥退了众人,只留两个心腹近侍在旁。
殿门一关,隔绝了外面的视线。刘邦脸上那夸张的、醉意朦胧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和紧绷的焦虑。他猛地站起身,在殿内来回踱步,脚步又快又急,哪还有半点方才的蹒跚之态?
“子房(张良)和陈平那边,还没有消息吗?”他压低了声音,问身边一个面容精干的侍从。
“回大王,范增那老儿看得太紧,我们的人几次尝试传递消息,都被截住了。眼下……眼下暂时联系不上。”侍从的声音带着惶恐。
刘邦猛地停下脚步,一拳砸在身旁的柱子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没有说话,但紧握的拳头和手背上暴起的青筋,显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困于此地,耳目闭塞,如同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项羽的心思难以揣度,范增更是欲除他而后快。时间,每过去一刻,他的危险就增加一分。
他走到窗边,透过细密的竹帘缝隙,看着苑外那些如同铁铸般的楚军卫士的身影,眼神冰冷。难道他刘邦,沛县的亭长,如今的汉王,真要憋屈地死在这华丽的牢笼里?
就在这时,苑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似乎有新的侍卫换防。刘邦心中一动,凝神细听。隐约间,似乎听到有士卒在低声抱怨这鬼天气,以及……一句模糊的“齐地……不太平……”
齐地?
刘邦的瞳孔骤然收缩。
几乎是同时,一名被安插在苑内做粗活、毫不起眼的内应,趁着收拾残羹冷炙的机会,悄无声息地将一小卷薄如蝉翼、藏在鱼腹中的绢帛,塞到了刘邦榻上的玉枕之下。
刘邦强压住狂跳的心脏,不动声色地踱回榻边,假意休息,手指摸索到那微硬的异物,迅速纳入袖中。
当殿内再次只剩下他一人时,他背对着门窗,展开那卷小小的绢帛。上面只有一行细如蚊蚋的字:
“田荣将反,事机已泄,项王震怒,不日或将亲征。公宜早图之,迟则生变!——平”
是陈平的笔迹!虽然信息简短,却如一道惊雷,劈开了刘邦眼前的迷雾!
田荣要反了!项羽要亲自去平叛!
机会!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刘邦猛地将绢帛揉成一团,塞进嘴里,强行吞咽下去。那粗糙的质感划过喉咙,带来一阵不适,却让他混乱的思绪瞬间清晰起来。
他重新躺回榻上,闭上眼睛,大脑却在飞速运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必须主动出击,必须在项羽的注意力被齐地吸引,但又尚未决定如何处置自己的这个空档,设法脱身!
装病?示弱?还是……主动请缨?
一个个念头在他心中闪过,又被迅速权衡、否决或完善。他的脸上,不再有焦虑,只有一种赌徒压上全部身家前的冷静与疯狂。
殿外的知了还在声嘶力竭地鸣叫着,搅动着沉闷的空气。刘邦翻了个身,面向墙壁,嘴角却缓缓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笑意。
这彭城,他迟早要出去。而且,他会让项羽“心甘情愿”、敲锣打鼓地送他出去!
他低声嘟囔了一句,像是梦呓,又像是誓言,声音轻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项羽啊项羽,你想看俺刘季的笑话?嘿,俺就演一场大大的笑话给你看!只希望你看完了,可别后悔今日没听范增那老儿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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