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向那吞没阳光的尘云与寒光,仿佛看到传说中吞噬一切的黑潮,正自地平线席卷而来。
色棱台吉闻报疾步出帐,手搭凉棚望去,
脸上狂傲的笑容瞬间凝固,金刀“哐当”一声,坠落在草地上。
色棱台吉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那双曾睥睨草原的眼睛里,瞬间塞满了惊骇。
逃跑的念头像毒蛇一样窜入脑海,如此军容,绝非寻常游骑劫掠,这是灭族之战的开端!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细微的磕碰声。
但他是乌审部的台吉,是刚刚吞并四部的首领。
身后金帐前,无数道目光正钉在他的背上,
有本部贵族,有新附头人,更有他刚刚夸下海口的豪言。
此刻若露怯转身,别说威望,连性命都可能不保。
“长生天在上!”
色棱猛地拔出腰间另一把佩刀,用尽力气将惊惶压入喉咙深处,
发出近乎嘶哑尖锐的怒吼,盖过了远方渐近的闷雷,
“吹号!聚兵!鬼军送死来了!”
这一声吼,像一块石头砸进沸腾的油锅。
短暂的死寂后,乌审部这台尚未完全磨合的战争机器,
在灭顶的威胁下,以前所未有的效率疯狂运转起来。
“呜——呜——呜——!”
苍凉的牛角号声瞬间响彻营地,一声接着一声,从核心金帐向四面八方波浪般传递。
这是代表着生死存亡的最高警戒。
原本呆立的牧民和战士们被号角惊醒。
恐惧并未消失,但在号角声和头领们踢打喝骂的催促下,迅速转化成本能的行动。
男人们吼叫着奔向自家的毡帐或拴马桩,
女人和孩子则拼命将牛羊赶向营地后方,或帮助套起勒勒车准备转移。
精锐的本部战士显示出平日训练的功底。
他们是色棱敢于叫嚣的底气所在。
披着皮甲或简易铁环甲的骑兵最先集结,
在各自百夫长、十夫长的吼叫声中,迅速向金帐前方指定的开阔地汇聚。
马匹不安地打着响鼻,骑士们一边检查弓矢、弯刀,
一边不由自主地望向西北那堵越来越近的钢铁之墙。
那些新附的部落,此刻也展现了草原法则的另一面,覆巢之下无完卵。
摆彦补拉、淖尔台等部的头人此刻再无二心,
他们清楚,此时若存异志或逡巡不前,乌审部覆灭前第一个要清算的就是他们。
他们呼喝着本部还能控制的战士,拼命向乌审本部兵马靠拢,试图融入那仓促组成的防御阵线。
虽然阵列略显混乱,不同部落的旗帜杂处,
但在死亡的威胁下,一种脆弱的同盟被迫迅速凝结。
色棱在金帐前的高台上,声嘶力竭地指挥着。
他派出手中最快的探马,分别奔向鄂托克、杭锦方向求援。
尽管他知道,援军可能永远赶不上。
他命令弓箭手和仅有的一些配备了皮盾的步兵向前,
试图在骑兵防线前组成一层薄弱的远程屏障。
他甚至下令将勒勒车拖过来,试图构筑简陋的工事。
整个过程充斥着怒吼、马蹄杂沓、金属碰撞和孩童的哭喊。
尘土在营地内部扬起,与远方那吞噬天地的尘云遥相对峙。
乌审部的抵抗意志在被绝对力量碾压的恐惧中,几分悲壮地情绪滋生了出来。
他们或许曾畏惧,曾内部纷争,但此刻,
脚下的草场、身后的毡帐和妇孺,给了他们握紧武器的理由。
草原的生存法则残酷而直接:先亮出獠牙,才有资格谈论生存或投降。
色棱看着勉强成型的防御阵线,手心全是冷汗。
他最初的狂傲早已被现实的冰冷铁流冲刷得七零八落,
只剩下首领的责任和求生的欲望在支撑。
玄甲鬼骑的阵列更近了。
近到已经能看清那面在沉默行军中绘着狰狞鬼首的大旗;
近到那八千铁骑覆盖性的阴影,仿佛已经提前笼罩了乌审部的营地。
大地哀鸣,空气凝固。
乌审部,弓上弦,刀出鞘,呼吸粗重,等待着那必将席卷一切的碰撞。
而黑色的铁流,依旧保持着那令人绝望的整齐、沉默,一步步,将距离吞噬至箭矢的射程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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