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尖锐的刺痛传来。李世民闷哼一声,却没有抽回手。他能感觉到牙齿刺破了皮肤,温热的血液顺着指尖流下,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他强忍着疼痛和本能的反击冲动,另一只手依旧稳稳地按着猫的身体,不让它因挣扎而撕裂更大的伤口。
“咬吧,若这能让你好受些。”李世民的声音依旧平稳,甚至带上了一丝奇异的理解。他看着那双充满痛苦和狂乱的金色眼睛,仿佛看到了自己内心深处的咆哮与不甘。他的血和猫的血,在冰冷的地面上交汇。
也许是药粉带来的清凉感开始压过最初的剧痛,也许是李世民那近乎自虐的隐忍和温和的语气起了作用,猫的挣扎渐渐微弱下去。它松开了口,金色的瞳孔里,狂乱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丝茫然。它看着李世民手指上那两个清晰的齿洞和渗出的血珠,又看了看自己腿上的伤口,那狰狞的伤口上,褐色的药粉正努力地吸附着污血。
猫发出了一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呜咽,不再是愤怒和恐惧,更像是一种委屈和哀鸣。它不再试图攻击,只是侧躺在地上,身体因疼痛而间歇性地抽搐着,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
李世民这才缓缓抽回被咬伤的手,用布条简单裹了一下。他看着猫,看着它身上其他几处同样严重的伤口,眼神复杂。他继续耐心地为它处理侧腹的撕裂伤。这一次,猫的反应温和了许多,虽然身体依旧会因为疼痛而颤抖,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呻吟,但不再有激烈的反抗,只是用那双疲惫的金色眼睛,默默地看着这个在它濒死之际出现的人类。
当李世民处理完猫身上最严重的几处伤口,并撕下自己内衬相对干净的布条,笨拙但尽量轻柔地为它包扎时,破庙里只剩下猫粗重的喘息声和李世民自己的心跳声。尘埃在月光光束中依旧飞舞,仿佛凝固了时间。
李世民靠着坍塌的神像基座坐下,那只受伤的猫蜷缩在他脚边不远处的阴影里,舔舐着自己被包扎好的前爪,动作缓慢而艰难。一人一猫,在这乱世边缘的破庙中,分享着一种奇特的、沉默的安宁。
李世民的目光落在猫身上,看着它灰白相间、沾满血污的毛发,看着它额间那一小撮即使在如此狼狈状态下也异常显眼的银灰色毛发——那撮毛仿佛永不褪色,像一枚小小的徽记。他的思绪飘回白日里惊心动魄的朝议。
“秦王!突厥大军压境,皆因你擅启边衅,引狼入室!你当负全责!”御史大夫封德彝的声音尖锐刺耳,矛头直指他李世民。
“父皇!二弟拥兵自重,功高震主,此番突厥之祸,焉知不是他养寇自重,欲行不轨?”太子李建成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笃定。
“儿臣附议太子!秦王其心可诛!”齐王李元吉更是毫不掩饰杀意。
龙椅上的父皇李渊,眼神复杂,充满了帝王的猜忌和权衡。那目光,如同冰冷的利刃,比突厥人的弯刀更让他心寒。满朝文武,除了寥寥几位心腹,皆噤若寒蝉,或明哲保身,或落井下石。他李世民,为大唐立下赫赫战功,平薛举、灭刘武周、擒窦建德、降王世充……打下了大半个江山,如今却成了众矢之的,成了引狼入室的罪魁祸首!
“连你也无路可逃么?”李世民看着脚边蜷缩的猫,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破庙里响起,带着浓重的自嘲和难以言喻的疲惫,像是在问猫,更像是在问自己。“世人皆称孤‘天策上将’,赞孤神武,道孤战无不胜,威震天下……”他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可他们哪里知道,孤连自己豢养的鹰犬都护不住。”
他想起了那匹跟随他征战多年的爱马“飒露紫”,在一次宫廷围猎中,被齐王李元吉“误射”重伤,最终不治身亡。当时元吉那看似惶恐实则暗藏得意的眼神,他至今难忘。还有那些被东宫势力构陷、贬黜甚至秘密处决的秦王府属官、忠诚将领……他空有盖世武功,手握重兵,却连保护自己身边的人,都显得如此无力。这份无力感,此刻在眼前这只同样伤痕累累、走投无路的野猫身上,被无限放大。
“孤的处境,比你又能好多少?”李世民的声音更低,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前有豺狼,后有虎豹。外敌环伺,内贼觊觎。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他抬起头,目光似乎穿透了破庙的屋顶,望向那被乌云遮蔽、星光黯淡的夜空。突厥二十万铁骑的寒光,太子、齐王那阴冷的笑容,父皇那充满疑虑的眼神,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勒得他喘不过气。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迷茫。冲锋陷阵,运筹帷幄,他从不畏惧。但面对这来自背后的冷箭和整个朝堂的倾轧,他第一次感到了沉重的无力。他该何去何从?是奋起一搏,还是引颈就戮?若搏,如何搏?代价几何?若退,又能退往何处?家国天下,黎民百姓,又当如何?
就在李世民沉浸在无边的沉重思绪中时,蜷缩在阴影里的司通,意识也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中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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