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在问,司通也在问。
在李世民身上,司通看到了一个答案的雏形:即使身处绝境,即使自身难保,即使前路迷茫,他依然在行动。他没有放弃挣扎,没有坐以待毙。他独自来到这里,是为了思考破局之道。他为一只野猫包扎,是出于一种近乎本能的、对弱小生命的怜悯和不放弃。这行动本身,就是一种对“我是谁”的回答——他是一个在绝境中也不会完全丧失善念和行动力的人。
这个认知,如同黑暗中擦亮的第一根火柴,微弱,却足以驱散一丝最浓重的黑暗。
“认识你自己……”
一个古老而沉静的声音,仿佛从它灵魂的最深处,从无数破碎的记忆星河中,幽幽响起。这并非来自外界,而是它自身神王血脉中沉淀的智慧在枯竭的河床上激起的一丝回响。
在尼巴鲁辉煌的神殿中,在无数王子接受启蒙的古老典籍里,在它父亲神王那浩瀚如星海的教诲深处,都曾有过这最朴素也最深邃的箴言。但那时,它拥有力量,它目标明确,它从未真正理解这句话的重量。
直到此刻。
直到它失去了引以为傲的一切。
直到它和这个脆弱的人类一样,被剥去了所有外在的光环,赤身裸体地站在命运的悬崖边。
“认识你自己……”
司通在心中默念着。它不再去徒劳地追寻那消失的灵能,不再沉溺于对辉煌过往的追忆和对未来的恐惧。它开始审视此刻的自己:
我是一只猫。
一只有着灰白相间毛发、金色瞳孔、额间有一小撮银灰色印记的猫。
一具伤痕累累、虚弱不堪的躯体。
失去了力量,但感官尚存(能感到伤口的痛,能嗅到血腥和草药味,能听到风声和心跳)。
拥有漫长的记忆和智慧(虽然无法用灵能调动,但那些经历沉淀的智慧仍在)。
此刻,正被一个同样身处困境的人类所救助。
感到痛苦,感到迷茫,但也感到一丝……奇异的联系和温暖。
这,就是此刻的“我”。一个残缺的、弱小的、痛苦的,但依然存在的“我”。
真正的“认识自己”,不是沉湎于过去的荣光或哀叹失去的力量,也不是恐惧于未来的虚无。而是接受此刻这个真实的、不完美的自己——接受这具伤痕累累的躯体,接受这份深沉的迷茫,接受这份痛苦和脆弱。承认自己的弱小,承认自己的困境,承认自己的迷惘。只有先看清并接纳了“我是谁”(此刻的我),才能在这个基础上,去思考“我要做什么”(此刻能做什么)。
力量可以失去,身份可以改变,但存在的本质,对自身处境的认知,以及在此认知基础上选择如何行动——这才是超越一切外在的、永恒的核心。
司通体内那几乎冻结的血液,似乎因为这顿悟而开始极其缓慢地流淌起来,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它不再因为无法感知尼巴鲁而恐慌,不再因为失去力量而彻底绝望。它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了此刻的自己:一只被强大人类救助的、重伤的猫。一个失去了力量却并未失去所有感知和思考能力的灵魂。
它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体,牵扯到伤口,带来一阵尖锐的痛楚,但它没有退缩。它抬起头,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努力地聚焦,深深地、认真地看向那个靠在神像基座上,依旧沉浸在自己沉重思绪中的年轻秦王——李世民。
月光偏移,照亮了李世民半边脸庞。他闭着眼,眉头紧锁,仿佛在承受着无形的千斤重担。但司通却仿佛透过那疲惫的躯壳,看到了一股未曾熄灭的、坚韧不屈的火焰。
就在这一人一猫在寂静的破庙中,各自咀嚼着痛苦与迷茫,却又因奇异的相遇而产生一丝微妙联系时,庙外远处,一阵急促而清晰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夜的沉寂。马蹄声在庙门前戛然而止,紧接着是甲胄碰撞和急促的脚步声。
“殿下!秦王殿下!”一个焦急而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是秦王府的亲卫统领,尉迟恭!
李世民猛地睁开眼,瞬间,所有的疲惫、迷茫和脆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抹去。他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鹰,身体绷紧,一股属于统帅的威严和冷静重新回到了他身上。他迅速抓起地上的佩剑,起身的动作干净利落。
“何事惊慌?”李世民的声音沉稳有力,与方才判若两人。
“禀殿下!突厥使者执失思力已至长安城外,态度极其倨傲!声称要面见陛下!东宫那边…似乎也派人去接触了!陛下急召您入宫议事!”尉迟恭的声音透过破败的门板传来,带着风尘仆仆的急促和压抑不住的愤怒。
李世民的眼神骤然一冷。突厥使者提前到来,东宫插手…这局势比他预想的更加凶险复杂。他不能再停留于此了。
他低头,最后看了一眼蜷缩在阴影里的那只猫。猫也正抬着头,金色的瞳孔静静地望着他,那眼神里似乎没有了最初的惊恐和绝望,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平静?甚至是…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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