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意念甫动,回应它的依旧是体内那熟悉的、令人绝望的空洞。没有能量的涓流被牵引,没有元素的共鸣被激发。那滴露珠,在它的“感知”中,依旧只是一滴平凡的水。
就在司通几乎要再次被沮丧吞没时,一阵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清风拂过林间。那滴悬挂了许久的露珠,终于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和风的轻吻,倏然脱离了叶尖的依托!
时间在司通的眼中仿佛被无限拉长。它清晰地“看到”那滴露珠坠落的轨迹。它并未如尼巴鲁的造物般直接砸向地面粉身碎骨,而是在下坠的过程中,形态发生了奇妙的变化——它先是拉长,如同融化的水晶,接着,在接触到下方另一片宽大的草叶时,它轻盈地“摊开”了!化作一层极薄、极透的水膜,瞬间覆盖了那片草叶的表面,浸润了叶片的脉络,折射出更加细碎迷离的七彩光芒。仅仅一两个呼吸之后,这层水膜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薄、消失,仿佛被叶片本身“吃”了进去,只留下一片更加青翠欲滴的草叶,在晨光中舒展着,叶尖甚至凝结出一颗新的、更小的露珠雏形。
露珠消失了。但它真的消失了吗?司通怔怔地看着那片变得更加鲜活的草叶,看着叶尖那点新的湿润反光。一种前所未有的、微弱却清晰的“触动”,像一粒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它沉寂的意识深处漾开了一圈涟漪。
这触动并非来自能量的吸收或转化,而是源于一种更深层、更本质的“存在”方式。在尼巴鲁,能量的运用是直接的、高效的,如同江河奔涌,引水灌溉,抽干湖泊。它曾习惯于用强大的灵能意志去“命令”能量,去“攫取”,去“塑造”,去“毁灭”。它依赖那磅礴的血脉之力,如同依赖呼吸。然而此刻,这滴露珠的旅程,却向它展示了一种截然不同的图景:坠落、摊开、浸润、滋养、蒸腾… 它没有“命令”风,也没有“抽取”叶片的生命力,它只是顺应着重力、风势、叶片的结构和阳光的温度,自然地流淌、变化、最终“融入”了这方天地循环的一个微小环节。它的“存在”与“消逝”,本身就是这循环的一部分,是能量的另一种形式的流转与栖息。
“顺…应…” 一个模糊的概念,如同深水中的气泡,艰难地浮上意识的表层。司通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它第一次开始真正思考,在这颗名为地球的行星上,“能量”或者说维系万物运行的“力”,其本质是否与它所熟知的尼巴鲁法则,存在着根本性的差异?这里的力量,似乎更倾向于一种弥漫的、弥散的、与万物共生共长的状态?如同无处不在的空气,而非集中储存的晶体。
就在这时,一阵极细微的、带着独特韵律的震动穿透了潮湿的空气,传入司通敏锐的耳中。那是木槌敲击梵钟的声音!悠远、浑厚、庄严,一声接着一声,从容不迫地从山腰处那座千年古刹——草堂寺的方向传来。
当——嗡——
钟声在雨后清冽的山谷间回荡,与昨夜它疯狂撞击废钟产生的刺耳噪音形成了天壤之别。这声音仿佛蕴含着一种奇特的魔力,每一次敲击,都像无形的涟漪扫过林间。司通清晰地“看到”(或者说“感觉到”),随着钟声的扩散,空气中最细微的尘埃粒子以一种和谐的频率共振、飞舞;树叶上残留的水珠应和着声波轻轻颤抖,折射的光点也随之跳跃;甚至它自己皮毛上未干的水汽,也仿佛被这声波轻柔地抚过,加速了蒸腾的过程。
更令它心神剧震的是,这钟声似乎并非孤立的存在。它敲响的刹那,司通体内那沉寂已久、如同死火山般的神王血脉核心,竟然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微弱到几乎无法捕捉的…共鸣!不是能量的涌动,而更像是一根早已生锈的琴弦,被远方传来的、频率契合的音波,轻轻拂过时产生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微颤!
这微颤稍纵即逝,却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穿了司通意识中的混沌迷雾!它猛地抬起头,金色的眼瞳在晨光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愕光芒!一个被它长久忽视、甚至刻意遗忘的声音,跨越了时空的阻隔,骤然在它脑海中清晰回响起来!
那是玄奘法师的声音!浑厚而平和,带着洞察世事的智慧与悲悯。它仿佛又回到了长安大慈恩寺那香烟缭绕的译经道场,蹲伏在阴影里的梁柱上,听着这位历经千难万险从天竺取回真经的大德,为众多僧侣和学子讲解那部深邃的《心经》: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玄奘的声音如同清泉流淌,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力量。“…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
当时,灵能枯竭的它,只将这些经文视为人类精神世界的抽象呓语,与它追求的力量恢复格格不入。它只记得玄奘讲述那烂陀寺的盛景时勾起的乡愁。然而此刻,在这终南山的晨钟声里,在露珠消逝的轨迹中,在这微弱血脉共鸣的震颤下,这些曾经晦涩难懂的佛家真言,如同被雨水冲刷干净的碑文,骤然焕发出直指本质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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