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课由赵大勇先讲。他站在沙盘前,比王巢紧张得多,手都在发抖,憋了半天只说出一句:“步兵接战,先立盾阵!”台下哄地笑了起来,赵大勇脸一红,索性扯开嗓子,讲起自己当年在边军打仗的经历:“以前跟着老将军打蒙古人,对方骑兵冲过来,咱们就是盾在前、枪在后,等他们靠近了再刺,千万别慌着往前冲……”
他没讲什么大道理,全是实打实的实战经验:盾阵怎么拼才不漏缝,长枪手怎么发力才刺得深,遇到骑兵冲击该往哪躲。骨干们听得入了迷,时不时插话问“要是盾被砍破了咋办”“多人受伤了怎么补位”,赵大勇都一一答来,讲堂里的气氛比上午还热烈。
接着陈武上台,讲的是火枪营的协同。他拿着一把燧发枪,拆解开来给众人看:“这铁家伙装弹要四步,所以得排三排,前排打完退到后排装弹,中排顶上,这样火力才不会断。”他还说起试射时的教训,“有回下雨,火药潮了,枪打不响,所以每次出发前,必须检查火药干不干,这都是保命的事。”
傍晚散课时,识字先生的屋里挤满了人。吴六拿着毛笔,半天写不出一个字,急得满头大汗,识字先生笑着教他:“你今天听了赵统领讲盾阵,就写‘盾阵要齐,不然会被冲散’。”吴六跟着一笔一划地写,“齐”字少了一撇,“散”字写得歪歪扭扭,却还是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怀里。
沈文负责收心得,看着桌上厚厚一摞纸片,忍不住笑了。有的上面只有三五个字,错字连篇;有的画着歪歪扭扭的盾阵和火枪,旁边注着拼音;还有的写着“今日懂了,打仗不是瞎冲”,字迹潦草却有力。他拿起一张递给刚进门的王巢:“公子,您看,吴六这张虽错字多,却说到了点子上。”
王巢接过一看,忍不住点头。他知道,这些纸片或许简陋,却是这些骨干从“只会打”到“懂着打”的第一步。正看着,赵大勇和陈武也走了进来,赵大勇挠着头:“公子,俺今天讲得乱七八糟,没讲明白战术理论。”
“你讲的比理论有用。”王巢拍了拍他的肩膀,“理论是骨架,实战经验是血肉,缺了哪个都不行。以后你们轮流讲,我讲战术,你们讲经验,这样他们才能学得扎实。”
接下来的日子,讲武堂的灯每晚都亮到深夜。王巢的课依旧是沙盘演示结合案例,他讲“官渡之战”的以少胜多,拆解“出其不意”的战术;讲“赤壁之战”的火攻,分析“利用天时”的重要性。赵大勇则讲步兵的攻防技巧,带着骨干们在院子里演练盾阵变换;陈武讲火枪的维护与应急,手把手教他们处理炸膛隐患。
骨干们的心得也渐渐有了模样。吴六开始写“今日练了沙盘推演,要是从左翼迂回,能更快打垮敌人”;有个叫王铁蛋的骨干,以前是伙夫,竟在心得里写“打仗和做饭一样,得提前备料(情报),掌握火候(时机)”;还有人画了简易的战术图,标注着进攻路线和火力点。
这日清晨,王巢刚走进讲武堂,就看见骨干们围着沙盘争论不休。吴六指着沙盘上的“山”和“河”:“应该从山后绕过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王铁蛋摇头:“不行,山后全是碎石,不好走,不如从河边佯攻,再派小队偷袭!”两人争得面红耳赤,其他骨干也纷纷插话,各说各的道理。
王巢没有打断,只是站在一旁微笑。他知道,当这些只会拼杀的糙汉子开始为“怎么打”争论时,讲武堂的意义就真正实现了。待众人安静下来,他走上前,用木炭在沙盘上画出两条路线:“你们说得都对,关键看对手的弱点在哪——要是对手在山前布防严,就从山后绕;要是河边防守松,就从河边攻。战术没有好坏,只有合不合适。”
骨干们恍然大悟,纷纷点头。吴六挠着头笑了:“原来如此,俺以前只知道冲,没想过还得看对手的情况。”
夕阳西下,讲武堂的门再次打开,骨干们拿着写好的心得走出来,脸上带着以往没有的思索神色。沈文站在门口,接过他们递来的纸片,看着上面越来越通顺的句子、越来越清晰的思路,心中感慨万千。
王巢站在讲武堂的台阶上,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手里捏着一张心得——那是赵大勇写的,上面只有一句话:“打仗不是靠蛮劲,得用脑子,这课没白听。”字迹虽丑,却力透纸背。
夜色渐深,讲武堂的灯又亮了起来。王巢坐在沙盘旁,整理着明日要讲的“情报传递”内容,沈文则在一旁整理心得。灯光下,沙盘上的山川河寨清晰可见,仿佛藏着未来的千军万马。
理论的根基,已在这些热血汉子的心中悄然扎下。待这些种子生根发芽,蓬莱军的锋芒,终将无可阻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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