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让亲自在前引路,羽林卫在门口止步,只留几名心腹内侍跟随。卢植落后刘宏半步,垂首而行,目光谨慎地扫视着这座象征着帝国最高知识殿堂的幽深殿宇,眼神复杂。
“陛下欲查灾异天人感应之论,当在‘五行’、‘谶纬’二区。”张让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显得有些空洞,他熟稔地引着御辇走向大殿深处某个区域。
刘宏透过御辇的纱帘,目光锐利地扫过两旁的书架。书架上积尘甚厚,许多竹简捆扎散乱,甚至有些帛书破损不堪,显然久未整理。这与史书中记载的东汉鼎盛时期东观“校书郎云集,典籍焕然”的景象相去甚远。党锢之后,清流凋零,这知识的殿堂也沦为了被遗忘的角落。
御辇在“谶纬”区的书架前停下。刘宏在张让的搀扶下步下御辇,立刻有内侍搬来锦墩。刘宏裹紧了身上的貂裘,装模作样地拿起一卷标注着《春秋纬·潜潭巴》的帛书翻看,眉头微蹙,似乎被其中晦涩的星象预言所困扰。
“卢卿,”刘宏将帛书递给卢植,声音带着“困惑”,“此卷所言‘荧惑入南斗,天子下殿走’,是何解?朕观近年星象,荧惑似有异动,心中不安。”
卢植恭敬接过帛书,略一浏览,沉稳答道:“回陛下,此乃古谶之言。荧惑者,火星也,主兵戈、灾异。南斗为天庙,主天子宫室。荧惑入南斗,星占家多解为兵戈入宫禁,主君王蒙尘之兆。然……”他顿了顿,声音清朗,“谶纬之言,多牵强附会,穿凿附会者众,陛下明鉴万里,当观其大略,不必尽信其细微末节。”
他回答得滴水不漏,既解释了星象,又点明了谶纬的局限性,既没有迎合曹节等人借灾异兴风作浪的意图,也没有完全否定,显露出扎实的学识和谨慎的态度。
“哦?”刘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目光却“不经意”地扫向旁边书架更高处一卷散落的竹简,“那卷简……似乎写着‘三公奏议’?取来朕看看。”
一名内侍连忙踮脚去取。那是一卷捆扎散乱的旧简,边缘磨损严重。内侍取下时,动作稍大,“哗啦”一声,其中几片简牍竟散落开来,掉在地上。
“混账东西!毛手毛脚!”张让脸色一沉,厉声呵斥。
那内侍吓得面无人色,慌忙跪地捡拾。
刘宏的目光,却瞬间被其中一片掉落在自己脚边的残简牢牢吸住!
那片简牍只有巴掌大小,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暴力扯断的。简面被灰尘覆盖,但上面用汉隶书写的几行墨字,却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烫入刘宏的眼帘:
“……节、甫等,贪墨北军饷械,数额……(墨迹模糊)……万……”
“……私通鲜卑别部,输铁器、盐……(字迹残缺)……图谋……”
“……构陷渤海王悝谋逆,证据……(此处断裂)……皆出……”
虽然字迹残缺模糊,信息断续不全,但那几个关键词如同惊雷炸响在刘宏脑海!
曹节!王甫(已死)!贪墨军饷!私通鲜卑!构陷渤海王刘悝(桓帝亲弟,被曹节诬陷谋反赐死)!
这是……劾奏曹节的奏章草稿?!而且是三公府级别的重要弹劾!怎么会散落在此?还被毁坏?!
刘宏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撞出胸腔!他强作镇定,不动声色地用脚尖将那残简轻轻拨到自己貂裘的衣摆之下,动作快得如同错觉。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那内侍已手忙脚乱地将其他散落的竹简捡起,惶恐地磕头。
“罢了。”刘宏摆摆手,语气带着孩童的“不耐”和一丝“倦怠”,“都是些陈年旧账,看得朕头晕。卢卿,你且替朕在此处寻些关于‘荧惑守心’的详实记载,不拘谶纬,正史星图亦可。朕去‘五行’区那边看看。” 他说着,站起身,似乎想活动一下。
张让的目光如同探针,扫过那堆被捡起的散乱竹简,又落在刘宏略显“疲惫”的小脸上,并未发现异常。“奴才陪陛下过去。”
“不必了,”刘宏脚步有些“虚浮”地朝旁边“五行”区的书架走去,“朕就在这附近走走,透透气。张常侍在此督促卢卿便是。” 他一边走,一边状若无意地靠近了旁边一排书架——那里光线更加昏暗,书架上的典籍堆放得也更为杂乱,甚至有些卷轴半垂下来,积满了灰尘。
刘宏走到一处被巨大书架阴影笼罩的角落,背对着张让和卢植的方向,假装被书架上一卷帛书吸引,伸出手去够。借着身体的掩护,他飞快地弯腰,将衣摆下藏着的那片残简捡起,看也不看,迅速塞入袖袋深处!动作一气呵成,快如闪电!
冰凉的竹简贴着皮肤,却带来一种滚烫的触感!曹节的罪证!虽然残缺,却是致命的引线!
就在他刚直起身,暗自松了口气时,眼角余光却猛地瞥见,在这排书架最底层、靠近墙角的阴影里,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蜷缩着一个灰扑扑的身影!
那是一个老吏!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旧式小吏袍服,头发花白蓬乱,身形佝偻得如同虾米。他正抱着一捆散乱的竹简,用一块破布,极其缓慢、专注地擦拭着简片上的灰尘。他的动作僵硬而麻木,眼神空洞,仿佛沉浸在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里。即使御驾亲临的动静,似乎也未能将他从那死寂的尘埃中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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