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头被推得后退两步才勉强站稳,胸口被木勺柄戳中的地方火辣辣地疼,更疼的是心。他看着怀里吓得瑟瑟发抖、因饥饿而小脸蜡黄的孙儿,再看看碗里那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恩典”,一股混杂着绝望、愤怒和骨子里最后一点倔强的血气,猛地冲上了头顶。
他不再看那管事,也不看那碗毒粥。老人佝偻的背脊竟奇异地挺直了一瞬,干枯的手轻轻抚过孙儿沾满泪痕和尘土的脸颊,眼神里是浑浊的、无边无际的悲凉。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惊愕的动作。
他猛地端起自己那只破碗,仰起脖子,将那碗混着泥沙和霉米的、散发着恶臭的馊粥,咕咚咕咚,一股脑儿全灌进了自己的喉咙里!动作决绝得没有一丝犹豫。滚烫的、带着沙砾粗糙感的粥水混着霉烂的味道灼烧着他的食道,他强忍着翻江倒海的呕吐感,硬是咽了下去。
“爷爷!”小孙儿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扑上去想夺下碗。
晚了。
老陈头喝完最后一口,手中的破陶碗“啪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整个人像是被瞬间抽走了所有骨头和生气,眼珠猛地凸出,布满血丝,死死瞪着灰蒙蒙的天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可怕的倒气声,双手痉挛着死死扼住自己的喉咙,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红转紫,再由紫变成一片死灰。他佝偻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两下,然后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砰”地一声砸在冰冷的泥地里,溅起一片肮脏的泥水。
尘土,沾满了他枯瘦的脸颊和再也不会闭上的、空洞绝望的眼睛。
死了。
被一碗王常侍“恩赐”的霉米粥,活活噎死了。就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就在这打着“赈济”旗号的粥棚前,在他那吓得魂飞魄散、只会嚎啕大哭的小孙儿面前。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风停了。
哭声停了。
连那管事尖利的呵斥也卡在了喉咙里。
整个赈济场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小童那撕心裂肺、无助到极致的哭声,尖锐地刺穿着每一个人的耳膜,也刺穿了所有灾民心中那根早已绷紧到极限的弦。
那管事脸上的横肉抽动了一下,三角眼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旋即被更深的蛮横取代。他色厉内荏地挥舞着木勺,声音却明显虚了几分:“看什么看!老东西自己找死!饿疯了乱吃东西怪得了谁?都给我……”
他的话,被一声凄厉到非人的嚎叫硬生生打断。
“爹——!”
一个衣衫褴褛、满脸风霜的中年汉子从人群里疯了一样扑出来,正是老陈头在城外营地里相依为命的儿子。他扑倒在老父尚有温热的尸体上,看着父亲死不瞑目的眼睛和嘴角残留的污秽粥渍,再抬头看向那管事时,眼中已是血泪交迸,那里面翻腾的恨意,浓烈得如同实质的火焰,几乎要将眼前的一切焚烧殆尽!
“王甫!王甫老狗!还我爹命来——!”这声泣血的嘶吼,如同点燃炸药桶的最后一点火星。
轰!
积压了数日的饥饿、寒冷、失去家园亲人的痛苦、对官府彻底绝望的愤怒、以及对眼前这草菅人命、以霉米毒杀灾民的滔天恨意,在这一刻,被这声血泪控诉彻底引爆!
“狗官!不给我们活路!”
“王甫老贼!用毒米害人!”
“跟他们拼了!横竖是个死!”
绝望的怒吼如同海啸般在死寂的人群中炸开!方才还麻木等死的灾民,眼睛瞬间变得赤红。饥饿和悲痛在这一刻化作了最原始的、摧毁一切的暴力。有人捡起了地上的石块,有人抄起了搭窝棚的木棍,更多的人赤手空拳,却像一群被逼到绝境的狼,发出低沉的、择人而噬的咆哮,朝着那几口粥锅、朝着那个站在高凳上的管事、朝着场边插着“王”字大旗的方向,汹涌地扑了过去!
“反了!反了!给我打!打死这些刁民!”管事吓得面无人色,从高凳上滚落下来,连滚带爬地往后躲,声音都变了调。周围的豪奴们这才如梦初醒,纷纷抽出腰间的短刀和棍棒,凶狠地迎上去。
棍棒砸在骨肉上的闷响,刀刃砍入身体的撕裂声,石块砸中头颅的脆响,惨叫声、怒骂声、哭嚎声……瞬间交织成一片人间地狱的乐章。鲜血,第一次不是在地震的废墟中,而是在这打着“赈济”幌子的粥棚前,肆意地泼洒开来,染红了泥泞的土地,也染红了灾民们绝望而疯狂的眼睛。
混乱如同瘟疫般蔓延。愤怒的人群冲垮了豪奴们仓促组成的防线,像决堤的洪水,冲出了赈济场,顺着泥泞的道路,向着他们知道的方向——那座位于洛阳城南、朱门高墙、金碧辉煌得如同宫殿的王甫别院,汹涌而去。他们要撕碎那扇门,要把那个躲在金屋里的吸血魔鬼拖出来,用他的血,祭奠枉死的亲人!
“砸了王甫老狗的狗窝!”
“烧了他!给陈老爹报仇!”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重生汉灵帝:开局斩十常侍请大家收藏:(m.zjsw.org)重生汉灵帝:开局斩十常侍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