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宁五年的春天,似乎铁了心要将洛阳揉碎。
王甫别院焚毁的焦糊味尚未散尽,太庙前素服请罪的震撼余波仍在朝堂回荡,一场比地震更恐怖、比暴乱更无声的灾难,如同蛰伏的毒蛇,在连绵阴雨和遍地狼藉中,悄然露出了致命的獠牙。
瘟疫。
最初只是南城灾民营地里零星的呕吐和发热。在饥饿、伤痛和绝望的背景下,这点“小病”微不足道。然而,当第一个浑身泛起诡异红斑、在剧烈抽搐和高热谵妄中口吐黑血而亡的灾民出现时,恐慌如同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炸开!
死亡的阴影不再局限于废墟和争斗,它开始无差别地攫取生命,速度之快,令人胆寒。呕吐物和排泄物的恶臭,混合着尸体在湿暖空气中加速腐烂的甜腥,如同有形的瘴疠,笼罩着拥挤肮脏的窝棚区。咳嗽声此起彼伏,高热的呓语在深夜如同鬼哭。起初还有人试图将病患抬到稍微远离人群的角落,但很快,抬人的也倒下了。尸体堆积的速度,远远超过了掩埋的能力。野狗在废墟间游荡,眼睛闪着绿油油的光,撕扯着无人看顾的遗骸。
更可怕的是,这死亡的阴云不再局限于灾民营。它如同瘟疫本身,开始向洛阳城蔓延。先是与灾民营毗邻的永和里、嘉善里这些平民聚居的闾里,接着是西市那些鱼龙混杂的商铺后巷,最后,那令人作呕的甜腥腐烂气息,竟乘着东南风,丝丝缕缕地飘进了巍峨的南宫!
“呕…”
德阳殿偏殿,一个侍立的小黄门脸色突然煞白,猛地捂住嘴,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尽管殿内熏香浓郁,但那股从窗外飘进来的、若有若无却极其顽固的腐臭,如同附骨之疽,钻过香料的屏障,刺激着每个人的嗅觉神经。
御案后的刘宏,眉头紧锁。他面前的简牍上,墨迹未干,是太医令刚刚呈上的紧急奏报,字字触目惊心:“…南城诸营,十病七八,亡者日增…永和里现红斑热症,一户尽殁…疑为‘伤寒’(汉代对多种烈性传染病的统称,非特指后世伤寒)或‘疫疠’,来势凶猛,药石难遏…恐…恐成大疫!”
奏报旁边,还有一卷来自司隶校尉的密报,内容更加冰冷残酷:“…尸骸枕藉,掩埋不及,野犬争食…流言四起,谓‘天子失德,天降瘟君’…已有灾民欲冲击尚药监抢药…”
瘟疫!流言!民变!三重危机如同绞索,套上了洛阳的咽喉,也套上了少年天子刚刚因赈灾和掌控羽林而稍显稳固的权柄。
殿内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侍立的内侍们个个面无人色,下意识地用袖子掩住口鼻,眼神里充满了恐惧。曹节垂手站在下首,脸上那惯常的恭谨下,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混合着幸灾乐祸和深深忌惮的复杂神色。他袖中紧紧攥着一方浸透了浓醋的丝帕,不时掩在鼻端。这瘟疫…来得是时候,却也太过凶险!万一真蔓延进宫…
“陛下!”卢植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他刚奉命巡查宫禁归来,一身戎装未卸,眉宇间带着风尘和凝重,“南宫外围永和里已现疫症!羽林军士虽严守宫门,然疫气无形…宫内人心惶惶!太医令所备寻常避瘟药散,对此疫…收效甚微!” 他的声音带着沉甸甸的忧虑。新掌控的羽林军,尚未经历真正的考验,就要面对这看不见的恐怖敌人。
刘宏的目光从奏报上抬起,扫过殿内众人惊惶的脸,最终落在卢植身上:“太医令何在?”
“臣…臣在!”一个穿着青色官袍、须发灰白的老者连滚带爬地从殿侧出来,扑通跪倒,声音都在发抖,“陛下!此疫…此疫凶恶异常!脉象诡谲,症候险急!老臣…老臣翻遍典籍,所载古方…皆…皆难对症!恐…恐是古籍所载‘虏疮’(古代对天花的称呼之一)或‘时气厉毒’!非…非人力可抗啊!” 他额头冷汗涔涔,话语中充满了绝望。太医署的库存药材在连日赈灾伤病中消耗巨大,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凶猛瘟疫,杯水车薪。
非人力可抗?刘宏的瞳孔微微收缩。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他想起史书上那些关于大疫的记载,“十室九空”,“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难道这刚刚有了一丝起色的洛阳,这尚未稳固的基业,就要毁于一场瘟病?
就在这绝望的气息几乎要淹没整个大殿之时!
“陛下!臣…臣或有法!”
一个带着急促喘息和浓重鼻音的声音,陡然从殿门口响起!
众人惊愕回头。只见殿门处,陈墨的身影出现在那里。他显然是一路狂奔而来,身上的粗布短褐被雨水和汗水浸透,紧贴在身上,沾满了泥点和…一些可疑的灰白色粉末。脸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呼吸粗重,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和急切。他手里紧紧攥着一卷被雨水打湿了边角的麻纸,另一只手还提着一个鼓囊囊、同样沾满灰白粉末的粗麻布袋。
“陈墨?”刘宏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你有何法?速速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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