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在杨赐面前,距离如此之近,近得杨赐能看清少年天子眼中那深不见底的冰寒和……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诮。
“杨公口中的‘浊流’……”刘宏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杨赐的心上。他猛地回身,对着殿外厉喝一声:“史阿!将昨日搜出的曹节通敌密信,还有……皇甫嵩呈上的北疆军情急报,给朕拿上来!”
早已侍立在殿门阴影处的史阿,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双手捧着两卷明显不同的简牍,快步上前,恭敬地呈给刘宏。
刘宏一把抓过其中一卷,那是曹节与鲜卑大单于檀石槐往来的密信副本!他看也不看,手臂猛地一挥,将那卷沉重的简牍狠狠摔在杨赐脚前的金砖地上!
“哗啦!” 简牍散开,写满蝇头小楷的蔡侯纸在光滑的地面上滑出老远。
“睁大你的眼睛看看!”刘宏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怒火,“看看你口中那些清贵的‘自己人’!看看这位权倾朝野的中常侍,是如何为了权势,将我大汉的边关布防、将士性命,当作礼物送给鲜卑胡虏的!看看他是如何承诺,要在洛阳‘鼎力相助’,助胡人颠覆我汉家江山的!这就是杨公所谓的‘清流’吗?!”
杨赐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和那散落在地、字字如刀的密信惊得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那信上的内容,他虽早有所闻,但亲眼所见,字字句句依旧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这是无法辩驳的叛国铁证!
刘宏并未停下,他一把抓过史阿手中的另一卷简牍,那是皇甫嵩呈上的军报。他“唰”地一声展开,声音冰冷如刀,字字诛心:
“再看看这个!再看看杨公口中那些‘斗筲小人’、‘无行浪子’在干什么!”他的目光锐利如剑,扫过殿中每一个脸色变幻的官员,“陈墨!一个匠作监的‘浊流’!他改良的农具正在屯田区抢种救命粮!他设计的翻车(水车)正在引泾水灌关中焦渴的土地!他督造的强弩,此刻正握在皇甫嵩麾下将士的手中,射向寇边的鲜卑胡骑!”
“边韶、郗俭!鸿都门学的‘浊流’!他们用一手好字,正在抄录朕的《屯田令》、《赈灾令》,用最快的速度发往受灾各郡!让政令不至于被那些盘踞地方的‘清流’豪强,阳奉阴违,束之高阁!”
“还有杜密、荀昱!党锢遗孤,‘其心叵测’的‘浊流’!”刘宏的声音带着浓烈的悲愤和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他们的父祖,因直言进谏,触怒阉竖,或身死族灭,或禁锢终身!而他们,此刻正拿着廷尉府的案卷,顶着巨大的压力,甚至死亡的威胁,在彻查与曹节勾结、鱼肉百姓的地方豪强!在替那些被你们这些‘清流’视若草芥的灾民,讨一个迟来的公道!”
他猛地将手中的军报也掷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目光如寒冰利刃,缓缓扫过殿中那些或惊惶、或羞愧、或依旧顽固地梗着脖子的面孔。
“当曹节引胡骑叩关、卖国求荣时,你们的清谈在哪里?”
“当灾民流离失所、易子而食时,你们的仁德在哪里?”
“当朕被困深宫,命悬一线时,你们的忠义又在哪里?!”
刘宏的质问,一声比一声高亢,一声比一声尖锐,如同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在每一个自诩清流的朝臣脸上!宣室殿内,死寂得可怕。连呼吸声都仿佛停滞了。只有少年天子那带着无尽怒火和悲凉的声音在巨大的殿宇中回荡、撞击。
杨赐面如死灰,身体摇摇欲坠,嘴唇翕动着,却再也吐不出半个字。刘宏最后那如同淬毒匕首般的目光,让他感到一种灵魂都被洞穿的冰冷和……恐惧。
“这朝堂,是到了该换换血的时候了。”刘宏的声音终于低沉下来,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如同最终的审判,“朕意已决!尚书台六曹,即刻运转!擢拔之令,即刻明发天下!再有妄议新制、阻挠新政者……”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殿中诸臣,那冰寒彻骨的杀意,让所有人都不寒而栗,“以附逆曹节论处!”
掷地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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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令如同插上了翅膀的雷霆,瞬间传遍了整个洛阳,更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飞向帝国的每一个角落。
南宫的废墟尚未清理完毕,新的权力中心——尚书台,已在靠近北宫的一处临时官署内高速运转起来。这里没有南宫的富丽堂皇,只有一种近乎肃杀的忙碌气息。
刚刚挂上“吏曹”木牌的房舍内,空气中还弥漫着新刷漆料的味道。年轻的杜密穿着一身簇新的青色官袍,虽然袍服还有些宽大不合身,但他挺直的脊梁和眼中尚未完全褪去的悲愤与坚毅,却让他显得格外挺拔。他正伏案疾书,笔下是刚刚整理好的、第一批被罢黜的与曹节有勾结的郡县官吏名单。每一个名字落下,都带着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和替父辈、替无数蒙冤者讨还公道的决心。他的案头,还堆着厚厚一叠来自各地士子、遗孤的投书,字里行间,充满了压抑多年后终于看到一丝光明的激动与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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