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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余日后,钜鹿,太平道总坛,地下天公殿。
气氛比以往更加凝重,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躁动。招安诏书的内容,早已通过秘密渠道,先于使者传回了总坛,在高层中引发了巨大的波澜。
张角依旧高踞主位,但脸色明显比之前更加憔悴,眼窝深陷,只是强打着精神。张宝站在他左侧,眉头紧锁,手中捏着那份抄录的诏书副本,指节发白。张梁则在他右侧,豹眼圆睁,胸膛剧烈起伏,如同压抑着怒火的公牛。
“大哥!还等什么?!”张梁终于忍不住,低吼道,“那狗皇帝分明是缓兵之计!什么狗屁‘镇国真人’,光禄大夫?这是把我们当叫花子打发吗?还想把我们兄弟拆散?这是分化之计!绝不能答应!”
张宝却相对冷静,他晃了晃手中的诏书,低声道:“三弟,稍安勿躁。朝廷此举,确实可能是计。但…这也说明,朝廷如今亦有难处,北疆要守,青州生疫,内部新政推行受阻…他们也需要时间。这…或许也是我们的机会。”
“机会?什么机会?投降的机会吗?”张梁怒视张宝。
“是加紧准备的机会!”张宝语气加重,“朝廷想拖延,我们何尝不需要时间?各地方帅,因前番清洗和王朔失踪(他们尚不知王朔已叛变)之事,人心惶惶,需要安抚整顿!兵器粮草,尚需囤积!若能借此假意周旋,拖上一两月,待我准备充分,再突然发难,岂不更好?”
张角紧闭双目,手指用力掐着眉心,内心在天人交战。他何尝不知这是计?但张宝的话也有道理。自王朔事件后,他总觉得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暗处盯着他,内部清洗导致的力量损耗,朝廷新政对民心的争夺,都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若能争取到时间……而且,那“镇国真人”的名号,内心深处那一丝对官方认可的隐秘渴望,也在微微动摇着他。
“大哥!绝不能上当啊!”张梁急道,“我们起事,靠的是一股气!一旦接了这诏书,哪怕只是假意,这股气就泄了!底下信徒会怎么想?他们会觉得我们怕了!动摇的是我们的根基!”
就在这时,有教徒入内禀报:“天公将军,朝廷使者种劭,已至钜鹿城外,请求入城宣旨。”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张角身上。
张角缓缓睁开眼,眼中血丝密布,他看了看焦急的张梁,又看了看隐含期待的张宝,最终,一个念头占据了上风:无论如何,先看看朝廷的底牌,争取时间!
“请…使者入城。”他声音沙哑地吩咐,随即对张梁严厉道,“三弟,收敛你的脾气!没有我的命令,绝不可对使者无礼!一切,我自有主张!”
张梁愤愤不平地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不久,种劭被引入了这地下天公殿。他身着朝服,手持节杖,虽然身处龙潭虎穴,面对周围太平道高层不善的目光,却依旧保持着朝廷使节的威严与气度,举止合乎礼仪,甚至显得有些刻板。
他当众宣读了刘宏的诏书,声音洪亮,一字不差。
宣读完毕,殿内一片死寂。
种劭按照贾诩事先的“指点”,并未急切催促,只是平静地看着张角,等待回应。
张角深吸一口气,脸上挤出一丝略显僵硬的笑容,起身拱手道:“天使远来辛苦。陛下天恩,浩荡无边,角,感激涕零。”他话语客气,却绝口不提接旨谢恩。
“只是,”他话锋一转,面露“难色”,“角本山野之人,粗鄙无识,偶得南华老仙指点,传授《太平要术》,只为救世济民,岂敢妄求富贵?且麾下信徒数十万,皆乃赤诚追随之人,角若独自受朝廷爵禄,弃他们于不顾,岂非不仁不义?恐寒了天下信众之心啊。”
他开始讨价还价,试图试探朝廷的底线,也为拖延时间寻找借口。
种劭按照既定策略,沉声道:“张先生过虑了。陛下仁德,岂会只封先生一人?诏书中已言明,先生麾下骨干,皆可量才录用。至于数十万信众,朝廷自有安置之法,或归乡务农,或纳入屯田,必使其各得其所,岂不比跟随先生担着叛逆之名,朝不保夕要好?”
双方就此展开了一场看似诚恳,实则各怀鬼胎的拉锯战。张角以需要时间“说服教众”、“商议细节”为由,将种劭安置在驿馆,以礼相待,却迟迟不给明确答复。
消息传回洛阳,刘宏看着种劭发回的详细报告,尤其是张角那番“为难”的表演和拖延的举动,嘴角露出了冰冷的笑容。
“果然不出文和所料。”他对身旁的贾诩和荀彧道,“张角,心动了,也怕了。他既贪图那虚名,又舍不得放下权柄,更想借此拖延时间。好啊,朕就给他这个‘时间’。”
他目光转向殿外,仿佛看到了遥远的钜鹿:“传令种劭,不必催促,稳坐驿馆即可。同时,密令皇甫嵩,北军休整完毕,即可开始向冀州边界秘密运动。令曹操,青州疫情一有缓解,立刻整军,做出西进姿态。”
“陛下英明。”贾诩躬身,嘴角也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
这场假意招安的戏码,双方都心知肚明,却又都不得不陪着演下去。时间,在一封封往来扯皮的文书和使者虚情假意的寒暄中,悄然流逝。而在这一片看似缓和的迷雾之下,战争的齿轮,正在加速转动,发出越来越清晰的、令人心悸的铿锵之音。
张角在钜鹿,自以为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却不知,他每拖延一日,刘宏布下的天罗地网,就收紧一分。他最终的命运,早已在这虚假的和平烟雾中,被悄然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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