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皓总是很晚回家,身上有时会带着若有若无的烟酒和血腥气,给他的钱也越来越多,问起工作却总是含糊其辞。
第二天,当伊皓再次匆匆出门时,一股强烈的冲动驱使着季凛。
他拖着依旧虚弱的身体和那条不便的残腿,远远地跟了上去。
他跟着伊皓穿过错综复杂的小巷,来到一个废弃的码头仓库区。
他躲在堆积的货箱后面,亲眼目睹了伊皓与几个面目凶狠、一看便非善类的人进行交易。
他看到伊皓面无表情地递过去一个厚厚的信封,对方则扔给他一个密封的小箱子。
那冰冷、熟练的姿态,与在家时那个会温柔给他按摩、会笨拙学着做饭的伊皓判若两人。
那一刻,季凛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眼前阵阵发黑。
交易结束,其他人散去。
伊皓提着箱子,刚转过身,就看到季凛从货箱后走了出来,脸色惨白,身体因为愤怒和失望而微微发抖
“小皓……”季凛的声音颤抖着,带着难以置信的痛心,“你……你就是在做这些?!”
伊皓猝不及防,看到季凛眼中的震惊和痛苦,他瞬间慌了神:“季凛,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季凛猛地打断他,积压的担忧、恐惧和此刻亲眼所见的冲击,化作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
他上前一步,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扇了伊皓一个耳光!
清脆的响声在空旷的码头回荡。
伊皓的脸被打得偏了过去,脸颊上迅速浮现出红色的指印。
他咬紧了牙关,垂在身侧的拳头死死握紧,骨节泛白,却始终一声不吭,没有辩解,也没有反抗。
“辞掉!立刻给我辞掉这份工作!”季凛胸口剧烈起伏,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伊皓依旧沉默地站着,像一座压抑的火山。
他不能辞,辞了,季凛的药怎么办?
他的沉默,在季凛看来,无异于一种默认和执迷不悟。
巨大的失望如同冰水,浇熄了怒火,只剩下彻骨的寒心。
“好……好……伊皓,你真是长大了,有本事了……”
季凛看着他,眼神充满了哀伤和陌生,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单薄的身体摇摇欲坠。
伊皓心中一痛,下意识地上前想要扶住他。
“别碰我!”季凛猛地挥开他的手,眼神里充满了抗拒和疏离。
他不再看伊皓一眼,转过身,拖着那条使不上力的残腿,一步一瘸,极其艰难却又异常坚定地,朝着来时的路走去。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那背影充满了落寞、失望和一种被最亲近之人背叛的苍凉。
伊皓僵在原地,脸上火辣辣的痛,远远不及心中的万分之一。
他看着季凛决绝离开的背影,伸出的手缓缓垂下,紧握的拳头无力地松开。
他知道,有些东西,从他接下威利任务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碎了。
而现在,这裂痕,已深可见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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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码头那日之后,那间曾经温暖的小屋仿佛被寒冬永久笼罩。
伊皓和季凛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却像是隔着无形的冰山。
不再有交谈,不再有眼神接触,连空气都凝固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季凛坚决地拒绝了伊皓给他的任何一分钱,那在他看来,是沾着肮脏与危险的钱。
看着伊皓日益阴沉的气质和身上偶尔增添的新伤,季凛的心如同被反复凌迟,但他无法接受用这种方式换来的“安逸”。
趁着伊皓外出,季凛拖着依旧虚弱无力的身体,再次回到了马戏团。
老板看到他,有些惊讶,但季凛的表演毕竟还能吸引一些猎奇的观众,便勉强同意他回来。
然而,季凛的身体早已今非昔比。
LHD综合症消耗着他的根基,加上心病难医,他在舞台上强撑着完成那些熟悉的动作,每一次跳跃、每一次翻滚,都感觉内脏在灼烧,眼前阵阵发黑。
一股股腥甜不断涌上喉咙,被他死死地、一次又一次地咽了回去。
台下的观众依旧为“瘸腿白虎”滑稽笨拙的动作发出哄笑。
终于熬到表演结束,幕布落下。
季凛几乎是踉跄着冲回昏暗潮湿的后台,刚避开其他人的视线,一直强压着的那口鲜血再也抑制不住,猛地喷涌而出,溅在肮脏的地面上,触目惊心。
就在这时,伊皓如同旋风般冲了进来。
他原本是回家发现季凛不在,凭着直觉一路找到这里。
眼前的一幕让他肝胆俱裂——季凛扶着墙壁,剧烈地喘息着,唇边、胸前沾染着刺目的鲜红,地上是一滩尚未凝固的血迹。
“季凛!”伊皓冲过去,一把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声音因为恐惧和心痛而扭曲,“你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出来工作?!你不要命了吗?!”
季凛抬起苍白的脸,眼神涣散却带着最后的倔强,他用力想推开伊皓,声音微弱却冰冷:“不要……你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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