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二年一月五日上午九时三十分,香港上环永乐街。连日台风带来的咸腥水汽尚未散尽,与城市废墟间隐约飘荡的焦糊味混合成一种绝望的气息。在这片断壁残垣之下,深入地下十五米,隐藏着一座由爱国商人秘密捐建的地下印刷所。此刻,它最后的、也是最坚固的核心——一间仅十平方米的钢骨水泥掩体,正发出沉重的低鸣。
黛,这位出身江南书香门第、面容清雅却眼神坚毅的女子,和她代号“白鸽”的同伴——一位眉宇间凝结着战场风霜、动作却依旧带着军人特有的干脆利落的女战士,共同启动了最后的防护机制。伴随着液压装置齿轮咬合的金属摩擦声,三道厚度超过二十公分的特种钢板,如同断头台的铡刀,依次轰然落下,将外界所有的喧嚣、追捕,乃至希望,彻底隔绝。唯一的生命线,是那伪装成老旧排水管的通风系统,正以微不可闻的嗡鸣,将经过滤的、有限的新鲜空气艰难地输送进来,空气中弥漫着钢铁的冷冽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机油味。
白鸽背靠着冰冷的钢板滑坐下来,撕开左臂早已被血污浸透的衣袖。子弹造成的灼伤伤口边缘红肿,泛着不祥的脓白色,炎症正在侵蚀她的体力。“七十二小时。”她的声音因干渴而沙哑,却异常清晰,每个字都像小锤敲在黛的心上,“如果到时候我们还不能破解水晶的秘密,这三重钢板保护的就不再是避难所,而是我们的活棺材。”她打开急救包,酒精棉触碰到翻卷皮肉的瞬间,身体不受控制地绷紧,牙关紧咬,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但她硬是把那声痛呼咽了回去,只从齿缝间逸出一丝短促的吸气声。
黛没有回应,只是将一直贴身佩戴的碧玉胸针轻轻放在简陋的工作台上。当温润的碧玉与那块蕴含着未知能量的水晶接触的刹那,一圈涟漪般的微光荡漾开来,仿佛投入静湖的石子。随即,一幅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复杂、瑰丽的全息投影浮现在空中。不再是单一的坐标,而是一串串如同活物般不断流转、变幻的古老符号。
“这是……甲骨文?”白鸽忍着眩晕,蹙眉辨认。
“不止。”黛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拂过那些浮动的光纹,她自幼浸淫古籍的学识在此刻被激发,“看这个‘舟’字的变体,它在每个完整的周期内,都会自行增加一道代表水波的纹路。这不是静态的文字,这是一种……随时间演进的密码。”
第一个二十四小时,在近乎窒息的争分夺秒中流逝。她们发现,水晶中蕴含的信息流严格遵循着某种深奥的天文规律,必须对应特定时刻的星象排布,才能解锁下一层内容。白鸽用她那把饱经战火的军用匕首,凭借记忆,在冰冷的水泥墙面上艰难地刻画出北斗七星与二十八宿的粗略星图,每一道刻痕都凝聚着专注。黛则席地而坐,以心算为主,偶尔辅以纸笔残片,尝试运用《周髀算经》中记载的“盖天说”算法进行推演,数字与图形在她脑中飞速碰撞。
“不对。”黛突然停下,声音因疲惫而略显飘忽,但眼神却锐利如刀,“这不是简单的星象密码。白鸽,你看这些星点之间的连接线,它们扭曲、交汇,形成的不是传统的星官图,而是……《山海经》里记载的远古山川地理方位!”
白鸽猛地抬头,因失血和缺氧而苍白的脸上掠过一丝震惊:“所以,需要现实的地理坐标和抽象的星象位置进行双重验证?”
“比那更复杂。”黛指向全息影像中一个不断明灭、形态跳跃的符号,“看这个‘火’字,它的结构,每一次随着北斗七星勺柄的指向移动而发生改变。它指向的不是一颗星,而是一种……‘现实中的对应物’,一个必须存在于我们此时此地的‘火种’。”
第四十八小时,通风系统传来的细微嗡鸣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如同垂死之人喉咙里痰音的异响。白鸽强撑着拆下通风口伪装滤网,发现外部管道已被某种灰白色的、迅速凝固的胶质物堵塞了大半。密室内本就稀薄的空气变得更加滞重,氧气浓度显着下降,每一次呼吸都需耗费更多力气,胸口像是压着巨石。她们不得不放慢所有动作,以保存仅存的体力,连交谈都变成了简短的气音。
“是杉田的特高课。”白鸽从门缝唯一的微型窥视孔收回目光,眼神阴郁,“他们在往通风井里灌注特制的化学凝固剂。想不费一兵一卒,把我们闷死在这里。”
黛将发烫的额头抵在冰凉的水晶表面,试图用那冷意驱散脑中的混沌:“那就意味着,我们必须在剩下的二十四小时内,找到那个‘现实中的火种’,否则……”她没再说下去,但结局不言而喻。
就在绝望如同潮水般即将淹没她们的瞬间,一直稳定变幻的水晶投影骤然一颤,一幅全新的图像跃然而出——那是一只姿态优雅、周身环绕着烈焰的凤凰图案,其下方,一行细小的古隶书缓缓浮现:“涅盘之焰,存于至暗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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