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许缓缓抬眼,视线从模糊到清晰,映入眼帘的是个穿着灰布短褂的老人,手里攥着几根刚编好的竹篮,青绿色的竹篾还带着新鲜的潮气,指尖沾着细碎的竹屑,显然是刚停下手里的活计。
老人鬓角染着霜白,像落了层薄雪,额角的皱纹里嵌着细密的汗珠,顺着沟壑缓缓滑落,砸在身前的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点湿痕 ——
定是蹲在槐树下编了许久竹篮,累得不轻。
见他扶着树干大口喘气,脸色惨白如纸,老人二话不说,转身从旁边的木桶里舀了一碗温热的米汤。
粗陶碗边缘还挂着未擦净的水渍,带着井水的微凉,碗身却裹着米汤的暖意,一凉一暖交织在指尖,竟像一股细流,悄悄漫过他紧绷的神经。
“快拿着,是不是赶路累着了?先喝碗米汤垫垫肚子。”
老人把碗递到他面前,声音温和。
“这桶里的水是井里刚打的,凉透了;米汤是早上我老婆子温在灶上的,不烫嘴,刚好能喝。”
陆云许僵硬地伸出手,指尖触到粗陶碗的瞬间,那份踏实的温热顺着指尖蔓延开来,穿过冰凉的皮肤,直抵心脉,竟让他紧绷了许久的神经稍稍松弛。
他低头看着碗里的米汤,泛着温润的乳白色,几粒饱满的米粒浮在表面,还带着淡淡的米香 ——
不是中三天灵米的清冽,而是人间烟火的醇厚,钻鼻而入时,竟让他喉咙发紧。
这是他自陷入九死绝阵、遭遇天道宫追杀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如此不带任何目的的纯粹善意,像冬日里的一缕暖阳,轻轻落在满是伤痕的心上。
他喉结滚动,声音沙哑得几乎不成调,却带着难掩的感激:
“老人家,多谢您…… 请问,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青溪镇啊,属楚国南境地界。”
老人笑着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指尖划过皱纹里的汗珠,顺势指向街尾。
“你瞅那边的石牌坊,上面刻着‘青溪’俩字,去年刚刷的红漆,太阳底下亮堂着呢。”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他破烂的黑袍上,眼神里没有异样,只有纯粹的关切 ——
那黑袍上干涸的血迹虽已发黑,却仍能看出打斗的痕迹,领口袖口撕裂的口子参差不齐,与镇上人穿的粗布衣裳格格不入。
老人又问道:
“后生是从外地来的吧?听你口音,不像是附近州县的。是来投奔亲戚,还是要赶路去郢城?往北走三天路,就是楚国的都城了。”
“我来自…… 很远的地方。”
陆云许指尖下意识攥紧粗陶碗沿,指节微微泛白,语气带着难掩的迟疑。
他望着老人淳朴的眉眼,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解释 “中三天” 的存在 ——
那片充斥着灵力、浊力与厮杀的天地,与眼前这烟火缭绕的青溪镇,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说了恐怕也只会被当成胡言乱语。
只能含糊带过,可心中的疑惑如同潮水般翻涌,终究还是忍不住追问,声音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老人家,您…… 您知道‘上三天’和‘中三天’吗?”
老人闻言猛地一愣,手里攥着的竹篮 “啪嗒” 一声撞在腿上,险些掉落在地。
他慌忙用手按住,浑浊的眼睛里满是茫然,下意识地摇了摇头,额角的皱纹挤在一起,语气带着实打实的困惑:
“啥‘三天’?没听过这地名啊!咱们楚国就分着荆南、荆北、北凉、江东几个州,每个州下面管着县,县底下才是咱们这样的镇,哪有什么‘上三天’‘中三天’?莫不是你赶路太急,记混地名了?”
他的话音刚落,身边几个挑着菜篮、路过的居民便被吸引过来,围在一旁好奇地打量着陆云许,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乡音交织在一起,透着浓浓的烟火气。
“是啊后生,你怕不是赶路赶糊涂了?”
一个提着满满一篮紫茄子的妇人笑着开口,眼角堆起细纹,眼里满是善意的好奇。
“咱们活了大半辈子,只听过楚国、燕云、凉夏这些诸侯国,从没听过你说的‘三天’哩!”
“莫不是外邦来的?”
另一个扛着锄头的老农接口道,粗糙的手掌轻轻拍了拍陆云许的肩膀,力道很轻,带着不加防备的善意打量。
“听说西边的西域诸国,地名都怪得很,说不定你说的是那边的地界?”
陆云许听着众人的议论,握着碗的手指微微发僵,心头那点仅存的期盼如同被冷水浇灭,一点点沉了下去。
原来这里真的没有 “三天” 的说法,他不仅是被卷入了虚空,更是闯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一个没有灵力、没有修士,只有凡尘烟火的地方。
粗陶碗的温热还在掌心,可那份暖意,却似乎被心头的茫然冲淡了几分。
陆云许握着粗陶碗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碗沿粗糙的纹路硌得指腹发疼,指尖还因经脉残留的钝痛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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