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往地平线沉的时候,金红的余晖像融化的铜水,泼在冰封的湖面上。
燕云军的尸体有的半嵌在冰缝里,冻得僵硬的手指还攥着断刀;
有的趴在冰面边缘,玄甲上的焦痕被余晖染成暖色,倒像给这惨烈的战场笼了层温柔的壳。
散落的刀枪剑戟斜插在冰上,刃口沾着的血早已凝住,暗红的冰痕在光里像一道道凝固的伤口,无声地警示着来者。
护国军的士兵们靠在冰墙上,粗重的喘息声混着寒风,却没半分颓丧。
有个断了两根手指的冰箭手,正用牙齿咬着布条缠手,另一只手还在擦冰弓上的血;
两个年轻士兵互相帮着挑出嵌在肉里的冰碴,疼得咧嘴,眼里却笑出光;
还有人蹲在小七姐妹身边,小心翼翼地收拾摔碎的瓷瓶,把没洒的药膏倒进新的小罐里 ——
那是从燕云军尸体上搜来的空瓶,擦得锃亮。
陆云许拄着沙灵剑单膝跪地,冰面的寒气顺着膝盖往上渗,丹田的金丹又开始隐隐作痛,眼前一阵阵发黑,他却死死攥着剑柄,指节扣进掌心的老茧里 ——
他不能倒,这群弟兄还等着他。
他抬眼望冰要塞,中央指挥台塌了一半,断落的冰砖堆在脚下,侧门的冰墙裂着蛛网般的缝,玄铁条露在外面,像巨兽断了的肋骨,可它依旧稳稳立在那儿,风刮过残破的墙棱,竟像发出一声沉雄的低吼。
身边的陈冰挪过来时,绑着左臂的布条蹭到了他的胳膊。
“陆队,别硬撑。”
陈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力气轻得像羽毛 ——
他自己的手臂还肿着,一动就疼,可那笑容却亮得晃眼。
赵雪站在不远处,正用碎冰擦冰枪上的血,玄冰甲的破洞露着里面缠的纱布,血渍晕开一小片,她抬头看向陆云许时,眼神比冰枪尖还坚定:
“要塞的地基没垮,明天就调玄铁条来加固,玄冰符我让弟兄们连夜画,下次燕云军来,让他们连冰湖的边都碰不着。”
“陆大哥,药熬好了。”
小七的声音带着点疲惫的沙哑,他捧着粗瓷碗走过来,碗沿结着一层薄冰,热气却从碗口冒出来,混着人参的药香。
他的淡绿色药袍前襟沾着暗红的血,袖口蹭着黄褐色的药汁,手指关节处还有被冰碴划开的小口子,没来得及包扎。
他妹妹跟在后面,手里攥着一卷新绷带,小脸上的冻疮冻得通红,却踮着脚要去掀陆云许左臂的旧绷带:
“陆大哥,你的伤口得重新包,之前的渗血了。”
陆云许伸手接碗时,指尖先触到小七的手背 ——
凉得像冰,可碗底的温度却烫得他心口一缩。
药汤喝进喉咙,人参的甘醇压过药苦,暖意顺着食道往下淌,丹田的钝痛竟真的轻了些,连四肢的寒气都被驱散了。
他看着小七姐妹沾着药渍的手,看着陈冰绑在冰盾上的手臂,看着赵雪甲胄上的破洞,喉结动了动,沙哑的声音里全是真意:
“谢谢你们,谢谢所有弟兄。这一战,我们赢了。”
“是我们一起赢的!”
陈冰拍了下冰墙,震得碎冰往下掉。
“没有陆队你拦着自爆的修士,没有赵队守着缺口,没有小七兄弟的药,咱们赢不了。”
赵雪走过来,和陆云许并肩望着夕阳下的冰要塞,余晖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冰面上,像两道靠在一起的屏障。
“冰会冻住伤口,但冻不住热血。”
她轻声说:
“这要塞破了能修,弟兄们伤了能好,只要咱们在,北境就塌不了。”
风卷着冰屑吹过,冰要塞顶端的黑旗还在猎猎作响,虽然旗角磨破了,却比任何时候都挺拔。
冰面上的血痕渐渐冻硬,和冰层融为一体,可护国军士兵们的热血还在奔涌;
寒风依旧刺骨,却吹不散他们眼里的光。
这座被打残的冰要塞,像北境的脊梁,虽带着伤,却永远屹立 ——
它守着身后的第十城,守着炊烟袅袅的村落,守着百姓手里的暖炉,更守着一群人用命筑牢的信念:
北境的冰不会融,护国军的魂不会散。
陆云许握紧沙灵剑,慢慢站起身。
夕阳的光落在他的玄甲上,把甲片的血污染成金红,他看着围过来的弟兄们,看着小七姐妹收拾药箱的身影,突然笑了 ——
这笑容里没有战场的冷硬,只有劫后余生的踏实。
他知道,修要塞、补防线、等燕云军再来,路还长,可只要这群人在,就没有跨不过的冰,守不住的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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