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气息。
粘稠、冰冷、带着亿万生灵腐朽沉淀后的绝望,如同实质的黑色潮水,从前方那道撕裂大地的巨大裂隙中汹涌而出,瞬间淹没了叶无忌的感官。
血魂渊。
它并非想象中烈焰翻滚的血池,也不是尸骨堆积的峡谷。它更像大地上一道无法愈合的、深不见底的漆黑伤口。渊口呈不规则的锯齿状,边缘是风化的、如同巨大兽齿般的惨白骨岩。没有光能从渊底反射上来,只有一片吞噬一切的、比最深的夜更纯粹的黑暗。那黑暗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活物般缓缓旋转、涌动,形成巨大的、无声的漩涡。
靠近渊口百丈,空气便已稀薄得令人窒息。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吸扯力从渊底传来,并非作用于肉体,而是直接撕扯着生灵的魂魄!风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哀嚎,是亿万年来葬身于此的亡魂,被渊眼之力碾碎、同化前残留的绝望回响。脚下的黑土地冰冷坚硬,布满细碎的骨粉,踩上去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稀稀疏疏、形态扭曲的黑色鬼草顽强地从骨粉中钻出,叶片如同枯萎的手爪,散发出微弱的磷光,是这片死亡之地唯一的“光源”。
叶无忌站在渊口边缘,如同站在吞噬万物的巨兽喉舌之前。凛冽的阴风卷动着他破碎的衣袍,露出下面焦黑碳化的左肩断口和布满裂痕的右臂。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内翻江倒海般的剧痛,那是硬撼元婴化身留下的内伤。眉心的血神经络印记黯淡无光,如同熄灭的余烬,识海深处,血魔老祖的残魂也陷入了反常的沉寂,似乎对这片绝地也充满了忌惮。更致命的是灵魂的虚弱和撕裂感——使者临死的秘言如同毒藤缠绕心间,阿秀的诅咒与屠村记忆交织的心魔在虚弱中疯狂反扑,让他眼前不时闪过血色与火光交织的幻影。
他身后,是仅存的五名魂堂死士。他们身上也带着激战后的伤痕,气息萎靡,但眼神却空洞而麻木,残留的魔纹在阴风中微微发亮,如同被设定好程序的傀儡。他们用简陋的担架抬着苏媚。九尾狐族少主躺在上面,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脸色苍白如雪,眉宇间凝结着化不开的痛苦。那身华贵的衣裙破损不堪,沾染着凝固的血污和尘土。她昏迷着,长长的睫毛在毫无血色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唯有眉心处一点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柔和白光(狐族本源珠的残存)偶尔闪烁一下,证明她尚未彻底香消玉殒。
“魔主…渊眼…快开了…” 一名魂堂死士嘶哑地开口,声音干涩,毫无情绪波动。他空洞的眼神死死盯着渊口中心那片旋转得越来越快、吸力越来越强的黑暗漩涡。
叶无忌没有回头,独眼死死盯着那吞噬一切的黑暗渊口。白骨夫人的邀约是蜜糖,更是穿肠毒药。放弃根基,驱散部众以命换时,只为搏这一线生机。养魂珠碎片…压制心魔…幽冥鬼气…这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稻草。他握紧了仅存的右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牵动着右臂的伤处,带来一阵钻心的疼痛。这疼痛反而让他混乱的头脑清醒了一瞬。
“下去!” 他声音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率先迈步,踏向那仿佛能吞噬光线的渊口边缘。
就在他脚步即将触及那旋转黑暗的瞬间——
呜——!!!
一声低沉、悠长、仿佛来自九幽地狱最深处的号角声,毫无征兆地从渊底响起!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叶无忌和身后的魂堂死士同时身体剧震!识海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叶无忌闷哼一声,本就虚弱的神魂一阵剧痛翻搅,眼前发黑,踉跄一步才勉强站稳。身后抬着苏媚的两名死士更是如遭重击,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黑血,抬着担架的手臂剧烈颤抖,几乎脱手!
随着号角声,渊口中心那片旋转的黑暗漩涡猛地加速!吸力骤然增强了十倍不止!地面上的骨粉如同被狂风卷起的沙尘暴,打着旋儿被疯狂吸入渊底!那些扭曲的鬼草也被连根拔起,瞬间消失在黑暗之中!
“渊眼开了!稳住!” 叶无忌低吼,强行催动体内残存的魔元,双脚如同生根般钉在骨岩之上!魔元在脚下形成一圈粘稠的血光,勉强抵御着那恐怖的吸力。他同时甩出一道血色的魔元锁链,缠住苏媚的担架,防止她被吸走。
五名魂堂死士也同时爆发,身上魔纹亮起,死死稳住身形和担架。
渊口的黑暗漩涡旋转到了极致,中心一点惨白的光芒骤然亮起!那光芒并非温暖,而是带着一种死寂、冰冷的意味,如同通往幽冥的门户被强行打开!
“走!” 叶无忌看准时机,不再犹豫,带着苏媚的担架,纵身跃入那惨白的光点之中!五名魂堂死士紧随其后,毫不犹豫地跳下!
下坠!
并非自由落体,而是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刺骨的巨力疯狂拖拽!仿佛坠入冰封万载的寒渊!粘稠的黑暗如同实质的墨汁包裹着身体,疯狂挤压、撕扯!那作用于灵魂的吸扯力更强了,耳畔是无尽的亡魂尖啸,眼前是扭曲的光影乱流,无数破碎的、充满怨恨的记忆碎片如同冰锥般刺入识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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