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火在灶膛里噼啪作响,把厨房烘得暖洋洋的。苏星晨蹲在灶前添柴,火光映得她脸颊发红,锅里的甜汤咕嘟咕嘟冒着泡,混着桂花的香气漫出来,缠上窗棂上的冰花,像给冰冷的玻璃镀了层甜。
陆延坐在灶边的小马扎上,手里捧着个粗瓷碗,正用小勺慢慢碾着罐底的糖渣。褐色的糖渣遇了热汤,渐渐化开,在碗底晕出圈浅褐的纹,像幅被水浸过的旧画。“慢点碾,”苏星晨回头看他,“别溅到手上。”
“没事,”陆延笑,指尖沾着点黏糊糊的糖汁,“当年你外婆教我碾糖渣时,说‘力道得匀,像揉面团,急了化不开,慢了出不了味’。”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跟着苏星晨去外婆家,老太太就坐在这灶台前,教他用糖渣煮甜汤,说“要想娶我们星晨,得先学会熬这口甜”。
小孙女趴在门框上,看着锅里翻滚的甜汤,鼻尖几乎要碰到蒸汽:“奶奶,什么时候能喝呀?我闻着比妈妈买的奶茶还香。”
“等桂花浮起来就好。”苏星晨往锅里撒了把干桂花,金黄的花瓣落在汤面上,打着旋儿散开。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外婆总在甜汤里放桂花,说“桂花香能盖过糖渣的涩,就像日子里的盼头,能压过苦”。
陆延把碾好的糖渣倒进锅里,汤面立刻泛起层细密的泡沫。“你外婆当年总说,糖渣甜汤得煮三遍,第一遍煮涩,第二遍煮苦,第三遍才能煮出甜。”他用勺背轻轻推了推锅底,“就像咱们过日子,年轻时磕磕绊绊,老了才能咂摸出余甘。”
甜汤煮好时,夕阳正从窗缝钻进来,斜斜落在三个粗瓷碗上。苏星晨先给小孙女盛了碗,吹凉了递过去:“慢点喝,别烫着。”
小孙女抿了一口,眼睛亮了:“比刚才尝的糖渣甜多了!还有花香!”
“是吧,”陆延给自己盛了碗,吹了吹,“太奶奶的法子,错不了。”他喝了一口,温热的甜汤滑过喉咙,带着点淡淡的涩,却在舌根留下绵长的甜,像忽然回到了几十年前的灶台边,外婆正笑着看他笨拙地碾糖渣。
苏星晨的碗里飘着两朵完整的桂花,她用勺轻轻拨弄着,忽然说:“那年你冒雪去给我买药,回来煮的甜汤,就放了这糖渣。”
“你记着呢?”陆延有些惊讶。
“怎么不记,”苏星晨笑,“你当时冻得手都紫了,还硬说‘汤不烫,快喝’,结果自己喝了半锅凉的,第二天就发了烧。”
灶膛里的火渐渐小了,只剩下炭火偶尔噼啪一声。小孙女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着,嘴角沾着点糖渍,像只偷尝了蜜的小猫。“爷爷,太奶奶也爱喝这个吗?”
“爱喝,”陆延摸了摸她的头,“太奶奶说,喝了这甜汤,冬天就不冷了,日子就有劲儿过了。”
甜汤的香气漫出厨房,绕着老院的槐树打了个转。苏星晨看着碗里沉浮的桂花,忽然觉得,所谓传承,不过是一口甜汤的温度——从外婆的灶台,到她的灶台,再到将来小孙女的灶台,糖渣的涩,桂花的香,煮出来的甜,从来都一样。
陆延把最后一点甜汤倒进碗里,汤底沉着颗没化透的糖渣,他用勺舀起来,放进苏星晨碗里:“给你,最甜的都在底呢。”
苏星晨咬碎那颗糖渣,涩味瞬间漫开来,却在咽下后,尝到了比刚才更浓的甜。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落在槐树枝上,簌簌作响,像在为这碗跨越了三代人的甜汤,轻轻鼓掌。
小孙女的碗已经空了,正举着碗底给他们看:“我喝得干干净净!太奶奶的甜汤真好喝!”
陆延和苏星晨相视而笑,眼里的甜汤热气,混着窗外的雪光,暖得像灶膛里永远不会熄灭的火。他们都知道,这口甜汤里煮着的,不只是糖渣和桂花,还有外婆的盼,他们的熬,小孙女的尝——一辈传一辈的,从来都不只是方子,是把苦熬成甜的勇气,是让日子永远带着点盼头的温柔。
灶台上的粗瓷碗还冒着热气,碗底的糖渍映着夕阳的光,像给这寻常的冬日,盖了个甜滋滋的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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