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收拢手指,轻柔地按压在方才被踢中的位置,仿佛要通过掌心的触感来确认这个不可思议的奇迹。
路栀微微蹙眉,用尚显滞涩的思维努力回溯。记忆如同被水浸湿的画卷,需要极耐心地展开——直到白兰度那一夜的画面终于清晰地浮现。可在那之后……她竟对体内悄然滋长的生命毫无知觉。
这份迟来的认知让她陷入恍惚。震惊如潮水退去后,一种更为复杂的暖流缓缓漫上心头——那是混杂着茫然的喜悦,是对生命奇迹的敬畏,更有一份深植于母性本能的爱意悄然苏醒。她不自觉地用掌心轻柔地抚过圆润的弧线,仿佛在安抚腹中那个充满活力的小生命。
然而这阵剧烈的情绪波动终究耗尽了初醒的精力。一阵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倦意如春潮般涌来,将她轻柔地包裹。她的眼皮缓缓垂下,唇角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柔弧度,再次沉入了安稳的睡梦中。
片刻之后,卧室门被无声地推开一道缝隙。
秦轶快步走进来,呼吸还带着一丝急促——方才在庭院里,鸦鸦一反常态地追着他扑腾翅膀,那兴奋过度的模样让他心头一紧,以为路栀出了什么状况。
此刻,午后的阳光透过纱帘,温柔地笼罩着床榻。他看着路栀依然安静地沉睡,胸口那阵揪紧才缓缓松开,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融在静谧的空气里。
他在床沿坐下,动作轻缓得像怕惊扰一场美梦。修长的手指习惯性地抚上她高高隆起的腹部,指尖的触碰带着近乎虔诚的温柔。
「还有四个月,他们就要来见我们了。」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被时光磨砺过的丝绸,每一个字都裹着深沉的眷恋。
掌心下突然传来一下轻微的胎动,仿佛在回应他的话语。他的指尖微微一顿,目光更加柔软,却也更添了几分难以掩饰的落寞。
「你呢……」他俯身靠近,额头几乎要贴上她的额间,呼吸交织间,声音轻得如同梦呓,「难道不想见我吗?」
窗外,鸦鸦安静地立在枝头,不再喧哗。室内只剩下阳光流动的声音,和他漫长等待中,那颗始终为她跳动的心。
————
晨光熹微,透过轻纱窗帘,为房间蒙上一层柔和的暖金色。
路栀缓缓睁开眼,意识如潮水般逐渐回归。她微微侧过头,映入眼帘的是那张在梦中描摹过无数次的容颜——她的秦先生,此刻正安静地睡在身旁。他的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即便在睡梦中也不曾舒展。
她试着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胳膊,努力想要触碰他近在咫尺的脸庞。可这简单的动作对刚苏醒的她来说依然艰难,指尖在空中微微发颤,像一只试图停泊的倦鸟。
就在这细微的声响中,秦轶猛地惊醒。自从路栀昏迷后,他的睡眠就变得极浅,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他瞬间清醒。
他睁开眼的刹那,正对上一只在他眼前轻轻晃动的手。那只手纤细苍白,却带着生命的温度。
秦轶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停滞了一瞬。他猛地转过脸——
撞进了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眸里。
路栀正静静地看着他,长长的睫毛随着眨眼的动作轻轻颤动,那双他曾以为再也无法对焦的眸子,此刻正清晰地倒映出他震惊的面容。
他不敢置信地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再猛地睁开——
不是梦。
真的是他的栀栀。
「栀栀……?」
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带着小心翼翼的颤抖,仿佛稍大声些就会惊碎这个易碎的梦。
下一秒,他立即坐起身,动作急切却轻柔,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一寸寸地描摹过她的眉眼,仿佛要将这失而复得的容颜刻进灵魂深处。
晨光温柔地落在路栀苍白的脸上,仿佛为这重逢的时刻镀上一层神圣的光晕。漫长黑夜终于迎来了破晓。
「久等了,秦先生。」
这句沙哑得几乎破碎的嗓音,对秦轶而言却胜过世间一切美妙的乐章。他小心翼翼地在她后腰处垫好软枕,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等我一会儿,马上回来。」他在她额间落下一个轻如羽翼的吻,这才转身离去。
不过片刻,房门被轻轻推开。顾川率先走进来,身后跟着一群难掩喜悦的面孔。路栀刚要开口,就被顾川温和地制止:「先别急着说话。秦总已经让尤宁去煮粥了,润润嗓子再说。」他在床边坐下,手指熟练地搭上她的腕间,「让我看看恢复得如何。」
诊脉的时间比往常短暂许多。顾川收回手,眼中带着欣慰的笑意:「还需要静养一段时间。不过最重要的是,在等等,小家伙们就要来报到了。」
路栀微笑着点头,用沙哑的嗓音努力挤出一句话:「顾川哥,还有大家……」她的目光扫过挤满卧室的熟悉面孔,「这段时间,谢谢你们。」
「你这破锣嗓子就先省省吧,」顾北肩上的鸦鸦适时地叫了一声,他笑着打趣,「现在跟这小家伙的叫声也没什么两样。」
「小栀,你总算醒了!」商曼漫激动地挤开顾川,在床边坐下,给了路栀一个紧紧的拥抱。路栀浑身无力,只能软软地任她抱着,眼角却泛起温暖的笑意。
「好了,人都看到了,可以先出去了。」秦轶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走进来,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
顾川会意地起身:「大家都先出去吧。小栀醒了,你们的心也可以放回肚子里了。」他转头看向顾北,「给老爷子打个电话,省得那边担心。」
「好的哥!」
人群渐渐散去,卧室里重归宁静。秦轶在床边坐下,仔细地舀起一勺粥,轻轻吹凉,送到路栀唇边。晨光透过窗户,将这对重逢的身影温柔包裹。
米粥的温热缓缓滋润着路栀干涸的喉咙,她轻咳两声,嗓音虽仍沙哑却清晰了许多:「跟我说说吧,我昏迷后发生的一切……」
秦轶动作微顿,将空碗轻轻放在床头柜上,发出细微的碰撞声。他俯身替她掖好被角,指尖在她肩头停留片刻:「非要现在知道不可?」
路栀抬起仍显虚弱的眼眸,坚定地点了点头:「想听。」
窗外,晨光正好,一缕金辉透过纱帘,在两人之间流转。秦轶沉吟片刻,终于在她身侧坐下,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调整到一个舒适的姿势,这才缓缓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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