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暄过后,米娅领着他们从工作人员通道进入艺术中心内部。展馆尚在最后布展阶段,各种奇形怪状的装置艺术半遮半掩,工人们忙碌地穿梭。空气里弥漫着松节油、电子元件和某种薰衣草精油的混合气味。
“穆勒博士特别嘱咐,希望在正式开幕前,先请各位参观核心装置,并进行一次小范围的交流。”米娅带着他们穿过一条挂满抽象画的走廊,在一扇厚重的橡木门前停下,“博士已经在里面了。他年事已高,所以交流时间可能不会太长,但请相信,他非常期待与各位见面。”
门开了。房间里灯光昏暗,中央矗立着一个约三米高的复杂装置——这就是“穆勒共鸣器”。它由数百个黄铜喇叭口、玻璃谐振腔、光纤束和老式仪表盘组成,外观如同维多利亚时代科幻小说里的某种通讯机器。装置正在低声嗡鸣,发出类似管风琴最低音混着电报信号的声响。而装置前,一把轮椅上坐着一位清瘦的老人,白发稀疏,披着苏格兰格子毛毯,膝上放着一台老式平板电脑。
汉斯·穆勒博士抬起头。他的眼睛是那种褪色的湛蓝,但眼神异常清澈,仿佛能穿透一切表象。他的视线缓缓扫过进来的每一个人,在莉莉安身上多停留了一秒,在程砚秋手中的光笔上又停留了一秒,最后落在陆川脸上。
“欢迎,”他的声音沙哑但平稳,德语口音很重,“请原谅我不起身。我的腿在1978年那场‘实验室意外’后就不好使了。”他特意用了“意外”这个词,语气平淡,却让人感觉话里有话。
米娅推着轮椅,让穆勒博士更靠近众人一些。老人仔细打量着他们,忽然用英语问道:“我听说,你们养了一只会说‘牛市来了’的鹦鹉。它最近学会新词了吗?”
陆川与队友交换了眼神,决定坦诚些:“它现在更常说‘稳安咯’,还会和其他鹦鹉用‘安稳’、‘生长’这些词进行简单交流。”
穆勒博士的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那笑意里有些许怀念,也有些许苦涩。“很好。鸟类总是比人类更诚实。它们不会用复杂的衍生品掩盖简单的恐惧。”他轻轻拍了拍轮椅扶手,“五十年前,我们基金会也曾尝试训练一只乌鸦,让它根据股市波动图表的形状,选择不同颜色的积木。我们当时以为,也许动物对‘模式’有更纯粹的直觉。”
程砚秋忍不住问:“结果如何?”
“乌鸦学会了,但选择的标准和我们预设的完全不同。它不关心涨跌趋势,只选择那些让它联想到闪亮虫子或腐烂水果的图形。”穆勒博士摇摇头,“我们当时很失望,认为实验失败了。多年后我才明白,那只乌鸦可能比我们所有人都更接近真相——市场波动的本质,或许就是闪亮诱惑与腐烂风险的无序交织。”
他操控平板电脑,“穆勒共鸣器”的嗡鸣声发生了变化,加入了某种类似心跳的节奏。“这个装置,是我对基金会未竟之业的一次回顾,也是一个小小的测试。它实时采集这座城市的声音——银行家的通话片段、电车的摩擦声、咖啡店的闲聊、利马特河的水流——然后尝试将其转化为可感知的‘情绪景观’。”他指向装置上方投射出的不断变幻的光影图案,“红色代表焦虑,蓝色代表平静,黄色代表贪婪,绿色代表希望……当然,这都是极度简化的标签。”
莉莉安凝视着光影,轻声说:“但我看到的不仅仅是颜色。我感受到……重量。那些红色区域沉重得快要塌陷,蓝色区域又脆弱得像一层薄冰。整个图案处于一种危险的临界状态。”
穆勒博士的目光锐利地投向莉莉安:“有趣。你是第一个直接感知到‘重量’维度的人。大多数参观者只能看到颜色变化。能告诉我,你感知到的这种‘临界状态’,类似于什么吗?”
莉莉安沉吟片刻:“像一座用过度拉伸的橡皮筋搭建的桥梁,每根橡皮筋都代表一种金融承诺或预期。表面看起来还在连接两岸,但实际上任何一根的断裂都可能引发连锁崩塌。”
老人沉默了很久,房间里只有共鸣器的嗡鸣。最后他长长叹了口气:“1973年,石油危机爆发前三个月,基金会设在维也纳的观测站里,最敏感的那台‘集体情绪谐振仪’——那是共鸣器的前身——记录到了几乎一模一样的模式。我们当时写了预警报告,递交给所有我们能接触到的政府和国际机构。”
“然后呢?”陆川问。
“然后我们被嘲笑为‘用巫术预测经济的疯子’。”穆勒博士的语气依旧平淡,“六个月后,危机全面爆发,全球陷入滞胀。那些嘲笑我们的人有的破产,有的自杀,但没有人向我们道歉。因为承认我们的预警有效,就意味着承认他们那套精致的数学模型和‘理性预期’理论,还不如一台测量集体无意识焦虑的机器。”
他操控平板,调出一组历史数据图,与当前共鸣器生成的图案并列。“看,相似度超过百分之八十。历史不会简单重复,但人类集体情绪的模式会。贪婪与恐惧的舞蹈,配乐换了,舞步却总是那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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