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入冰冷粘稠的沥青,沉重得无法挣脱。李云霄感觉自己被包裹在绝对的黑暗和死寂之中,连时间的流逝都失去了意义。只有那无处不在的空间撕扯感和湮灭的余悸,如同跗骨之蛆,烙印在灵魂深处。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冰凉触感,顺着皮肤传递到濒临僵死的神经末梢。
冷?水?
他艰难地掀开仿佛被焊死的眼皮。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深沉如墨的夜空。没有废墟校园上空那永不消散的灰霾和能量漩涡,只有纯净的墨蓝,点缀着几颗疏朗却异常明亮的星辰。一轮皎洁的圆月高悬天际,清冷的月辉如同水银泻地,将整个世界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银霜。
身下是坚硬、冰凉、带着明显弧度的大片琉璃瓦片。瓦片呈深沉的金黄色,在月光下流淌着温润内敛的光泽,如同凝固的琥珀。瓦片表面并非光滑,而是覆盖着厚厚一层……青翠欲滴、散发着微弱灵气的苔藓?这些苔藓异常鲜活,叶片上甚至凝结着细小的露珠,正是那冰凉触感的来源。
李云霄猛地坐起身!剧烈的动作牵动全身伤势,剧痛让他倒抽一口凉气,但也彻底驱散了残留的昏沉。
他环顾四周,瞳孔瞬间收缩到针尖大小!
他此刻,竟然身处一座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宫殿那陡峭的、覆盖着琉璃瓦的重檐庑殿顶之上!视线所及,是层层叠叠、如同金色波涛般起伏的琉璃瓦海洋!巨大的、形态各异的脊兽(鸱吻、嘲风、狻猊……)在月光的勾勒下,投下狰狞而威严的剪影,沉默地蹲踞在屋脊两端和岔脊之上,冰冷的石质眼眸俯瞰着下方。屋脊的线条如同巨龙的脊骨,在月光下延伸向远方。
宫殿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只有远处隐约可见同样庞大肃穆的宫殿轮廓,以及更远处……巍峨连绵、如同沉睡巨兽般的古老城墙!
风,带着北方深秋特有的清冽和干燥,卷过空旷的殿顶,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极其稀薄却又无比精纯的……皇道龙气?以及一种沉淀了数百年、深入砖石木骨的岁月威压。
紫禁之巅!太和殿!
阵灵最后嘶吼出的坐标,竟然将他们传送到了这里?!距离废墟校园千里之外的帝都核心,明清两代的权力象征,如今的故宫博物院!
“咳……咳咳……”一阵微弱的咳嗽声从旁边传来。
李云霄猛地转头。只见婴儿小小的身体蜷缩在他旁边的一片琉璃瓦凹槽里,被厚厚的灵气苔藓覆盖着,像一颗沉睡的种子。他气息平稳悠长,左眼的血咒暗红如同深潭般平静,右眼的金光如同新月般皎洁,心口的桃花印记散发着柔韧的生命光辉。最奇异的是他肚皮上——那几处曾被混沌根须刺破的位置,此刻覆盖着一层极其稀薄、如同胎膜般的半透明物质,内部隐隐流动着暗红、淡金与一丝新生的、如同琉璃般纯净的银白色泽!
他似乎在沉睡中,本能地吸收着此地稀薄却精纯的皇道龙气和岁月沉淀的灵气,进行着某种更深层次的调整和……蜕变?连那狂暴的混沌根须都陷入了沉寂。
李云霄心中稍安,但警惕丝毫未减。这里绝非安全之地!紫禁城作为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和潜在的灵气节点,其安保措施,尤其是针对“异常”的安保措施,绝对超乎想象!
他立刻检查自身状态。伤势依旧沉重,内腑如同移了位,经脉中残存的混沌能量和剑元力微弱如丝。手中那块作为“混沌锚点信标”的芯片碎片,光芒黯淡到了极致,几乎与普通烧焦的电子垃圾无异。那台报废的笔记本电脑残骸,在空间传送的狂暴撕扯下,只剩下几块扭曲的金属板和塑料壳,散落在瓦片上。
唯一的好消息是,工具包还在,里面装着几罐未开封的军用罐头和那包用命换来的劣化青冥壤。
必须立刻离开这显眼的屋顶!找个地方隐藏、疗伤、弄清楚状况!
就在李云霄准备抱起婴儿时——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熟悉“味道”的灵魂波动,如同风中残烛,断断续续地在他脑海中响起:
“……活……活着……?”
这波动……充满了惊魂未定的恐慌、劫后余生的茫然,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对麻辣烫的怨念?!是那个胖子!
李云霄心神剧震!胖子没死?!他的灵魂被阵灵强行拽入光球,在反物质湮灭弹爆炸和空间传送的终极撕扯下,竟然还残留了下来?!
“胖子?你在哪?”李云霄立刻尝试用神念回应,同时目光如电般扫视四周,试图找到任何灵魂体的踪迹。
“……哪……哪都在……又……哪都不在……”胖子的灵魂波动断断续续,充满了困惑和虚弱,“感觉……像被……打碎了……又……被强行……粘在……这破……屋顶上……好冷……好饿……我的五花肉……”
李云霄瞬间明悟!胖子的灵魂并未独立存在,而是在那场毁灭性的融合与空间传送中,被彻底打散,其残存的、最核心的“求生欲”和“吃货执念”,竟然奇迹般地融入了这片太和殿屋顶的……建筑灵蕴之中?!或者说,与这片被皇道龙气浸润了数百年的琉璃瓦和脊兽石雕,产生了某种匪夷所思的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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