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睛投来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入林荒的骨髓。没有杀意,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非人的审视,仿佛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等待捶打的铁胚,一件需要鉴定的器物。林荒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虚弱的身体里仅存的力量被这目光逼得凝聚起来,攥紧了满是血污和黑垢的拳头。
焦糊味浓得呛人,灰烬无声飘落。瘸子依旧沉默,斗篷的阴影覆盖着他大部分面容,只留下那线条冷硬的下颌和那双冰封万载般的眸子。他拄着那柄丑陋钝剑的手,指节微微动了一下,粗粝的皮肤摩擦着斑驳的剑柄,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在这死寂的废墟里异常清晰。
“你…是谁?”林荒的声音干涩沙哑,像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扯着喉咙的伤口。他强迫自己站得更直,迎向那道目光,尽管双腿还在微微打颤。恐惧的毒蛇盘踞心头,但一种更汹涌的、被这漠然目光点燃的屈辱和愤怒,正疯狂地冲击着恐惧。
瘸子没有回答。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向前挪了一步。那条扭曲的腿拖在滚烫的灰烬里,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他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沉重的滞涩感,仿佛每一步都在对抗着无形的枷锁。他停在距离林荒五步之外,目光终于从林荒身上移开,扫过这片彻底死绝的焦土。那目光掠过化为乌有的房屋,掠过扭曲碳化的尸骸,掠过空气中尚未散尽的、代表着毁灭的赤金色能量残余…平静得像是在看一片无关紧要的荒原。
“天火劫…”瘸子的声音终于响起,低沉、沙哑,如同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金属的冰冷质感,“八极天威,涤荡凡尘。”他顿了顿,斗篷阴影下的嘴角似乎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极其微小的、近乎嘲讽的弧度,“倒是…干净。”
这平淡到残忍的评价,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了林荒的心脏!他全身的血液轰然冲上头顶,刚刚被压下的悲伤和绝望瞬间被点燃成焚天的怒火!
“干净?!”林荒猛地踏前一步,赤脚踩在滚烫的灰烬上,灼痛感反而让他更加疯狂,“我爹娘!阿牛叔!小丫!全村的人!都死了!被烧成了灰!这叫干净?!”他嘶吼着,血红的眼睛死死瞪着瘸子,拳头攥得指节发白,“你知道什么?!你凭什么这么说?!”
瘸子微微偏过头,斗篷的阴影再次笼罩住他的表情,只露出那个冷硬的下巴。他似乎对林荒的暴怒毫无反应,只是又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天威之下,众生皆尘。活着,便已是…僭越。”
“僭越?”林荒几乎气笑了,那笑声却比哭更难听,“活着是错?那他们为何要降下这天火?黑石村做了什么?!我们只是种地、打猎、活下去的凡人!”
“凡人…”瘸子重复着这个词,语气里听不出情绪,“蝼蚁之身,妄图窥天…便是罪。”他拄着剑的手微微用力,那柄钝剑的剑尖在灰烬中稍稍下陷,“罪,便该罚。”
冰冷的话语,如同宣判。没有道理可讲,没有缘由可循。只因为弱小,只因为存在,便是原罪!这便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天”的意志!
一股冰冷的、比恨意更尖锐的东西,如同毒藤,瞬间缠绕住林荒的心脏。他明白了。这不是天灾,这是屠杀!一场针对凡俗蝼蚁的、冷酷无情的清洗!所有的悲伤、愤怒、质问,在那些存在眼中,恐怕都只是可笑的挣扎。
他不再嘶吼,只是死死盯着瘸子,血红的眼睛里,最后一丝属于少年的脆弱彻底熄灭,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冰冷。他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任由指甲嵌入掌心的伤口再次渗出血珠,滴落在滚烫的焦土上,发出“嗤”的一声轻响。
“所以,”林荒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可怕,“你也和他们一样?是来‘罚’我的?”他的目光,落在了瘸子拄着的那柄钝剑上。那丑陋的、厚重的铁块,沾满了灰烬。
瘸子斗篷下的阴影似乎更深了一些。他没有回答林荒的问题,反而慢慢抬起了拄剑的手。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他高大的身躯微微一晃,那条扭曲的腿似乎承受了巨大的负担,发出细微的骨骼摩擦声。
“这把剑…”瘸子的声音低沉依旧,却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极其复杂的情绪,像是怀念,又像是厌恶,“它叫‘无锋’。”他用布满厚茧的手指,轻轻拂过剑身上一道深长的、几乎将剑身斩断的恐怖豁口,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柔。“钝了,锈了,断了…但它…还是剑。”
林荒的目光紧紧锁住那柄名为“无锋”的钝剑。剑身上的豁口触目惊心,边缘翻卷着暗红的锈迹,仿佛凝固了无数干涸的血液。瘸子的手指拂过那道伤痕时,林荒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那柄死寂的铁块,似乎极其微弱地…嗡鸣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剑?”林荒的声音依旧冰冷,“它还能杀人吗?”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和试探。这个突然出现、言语冷酷的瘸子,是敌是友?他出现在这死地,目的何在?那把破剑,是装饰,还是凶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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