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前的清平村浸在浓稠如墨的夜色里，寒风裹挟着细雪在青瓦白墙间呼啸穿梭，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李晓聪蜷缩在散发着霉味的棉被里，却怎么也睡不着。煤油灯的灯芯 “噼啪” 爆开一朵灯花，映得墙面上那张用旧挂历纸绘制的课程表忽明忽暗。泛黄的纸张上，用红蓝铅笔标注的学习计划密密麻麻，从清晨六点的英语单词背诵，到深夜十点的数学综合练习，每个时段都被填得满满当当，仿佛在诉说着他对知识的渴望与改变的决心。
他搓了搓被冻得发红的手，呵出的白气在灯光下凝成细小的雾珠，如同他未说出口的誓言。窗外的寒霜正沿着窗棂攀爬，将世界裹进一片银白，仿佛是大自然为他的努力披上的一层神秘面纱。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狼嚎，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惊得他浑身一颤。但很快，他便握紧拳头，心中默念：“这点恐惧算什么，我一定要改变！”
“吱呀 ——” 木门轻响，打断了他的思绪。王婶端着粗陶碗跨进门槛，蒸腾的热气中飘来红薯粥的香甜，那熟悉的香气瞬间驱散了屋内的寒意。老人鬓角的白发上还沾着草屑，围裙上补丁摞着补丁，每一个补丁都仿佛在讲述着生活的艰辛与不易。“这么早就起来了？” 王婶的声音里带着心疼，“先喝碗热乎的，别冻坏了身子。”
李晓聪接过碗，指尖触到陶碗粗糙的纹路。这让他想起上周在集市上，为了省下五分钱，硬是跟着张大爷徒步十里山路去邻村买练习本。一路上，寒风如刀，割得人脸生疼，但想到能省下钱买练习本，他的心中便充满了动力。“妈，我报了公社办的补习班，今天就开课。” 他吹开粥面的热气，瞥见王婶欲言又止的神情，连忙说道，“您放心，学费我用暑假帮李叔编竹筐攒的钱交的。” 其实，为了攒够这笔学费，他不知在炎炎烈日下编了多少个竹筐，汗水湿透了衣衫，双手磨出了厚厚的茧子，但他从未抱怨过一句。
话音未落，院子里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紧接着是瓦片碎裂的声音。李晓聪脸色一变，猛地放下碗冲出门去。只见大刘踩着墙头，手中弹弓对准屋檐下的燕窝，脸上带着挑衅的笑容。燕窝里，几只尚未睁眼的雏鸟正在瑟瑟发抖，仿佛在等待着命运的审判。“大刘！” 李晓聪抄起墙角的竹扫帚，积雪簌簌掉落，“上次的事还没教训够？”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眼神中燃烧着怒火。
大刘轻巧地跃下，军绿色解放鞋在雪地上踩出两个深印。“听说你要当学霸？” 他晃了晃手中的《初中代数难题集》，封皮上 “县奥数竞赛专用” 几个字刺得李晓聪眼睛发疼，“有本事解解这道题，解不出来，就别在村里瞎显摆！”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写着一道复杂的代数题，题目旁用红笔标注着 “清华附中入学试题”，字迹工整得像是印刷体。
王伯闻声赶来，棉袄扣子歪歪斜斜地扣着，手里攥着旱烟袋，咳嗽声在寒风中显得格外虚弱。“大清早的闹什么！” 老人挡在李晓聪身前，却见少年伸手接过习题册。李晓聪盯着题目，眉头紧锁，心中却暗暗发誓：“我一定要解出来，不仅是为了证明自己，更是为了保护那些弱小的生命。”“我中午前给你答案。” 他将册子塞进怀里，转身时衣摆扫落积雪，“但你得答应，以后别再欺负同学。”
补习班设在公社旧仓库，斑驳的墙面上还残留着 “抓革命，促生产” 的标语，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仿佛在诉说着过去的岁月。李晓聪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扑面而来。二十几个孩子挤在长条木桌前，有的穿着露棉絮的棉袄，有的用麻绳捆着课本，脸上却都带着对知识的渴望。讲台上，戴着圆框眼镜的陈老师正在调试老式收音机 —— 这是用来播放英语听力的 “高科技” 设备，收音机时不时发出 “刺啦刺啦” 的杂音，仿佛在为即将开始的学习增添一份独特的旋律。
“来，坐这儿！” 周文轩兴奋地招手，他的课桌角贴着自制的单词卡，上面的字迹工整而稚嫩。“听说今天要讲全等三角形的五种判定方法，我昨晚推导到半夜……” 他的话还未说完，教室后门突然被踹开，发出巨大的声响。大刘带着三个少年闯进来，军大衣上还沾着雪粒，他们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仓库里回响。
“哟，这不是咱们的‘大学霸’吗？” 大刘故意撞翻李晓聪的搪瓷杯，清水在粗糙的水泥地上蜿蜒成河，浸湿了李晓聪的课本。“收音机里叽里咕噜的洋文，听得懂吗？” 他的语气充满了嘲讽，眼神中满是不屑。
陈老师重重敲了敲黑板：“上课！” 他举起用木板自制的三角板，三角板的边缘已经磨损得有些圆滑。“今天讲的内容，月考要占三十分。尤其有些同学，上次单元测验连平均分都不到……” 他的目光有意无意扫过大刘，大刘却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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